碧落赋(3)
我再次勾唇微笑以示谢意,这些话我也有听过了,毕竟这华州城到处都有这样的传言。
“我们去亭子里坐坐,三妹晒多了日头会头晕。”二哥道。
听这话我瞅一眼二哥,有些无奈又有些感动。我先天体弱,但也不是风吹就倒日晒便融的。
三人步入亭子,云潮一眼便看到玲珑。第一眼,他的眼睛微微一睁,那一瞬,我却觉得仿似二哥的宝剑出鞘般发出的铮铮龙吟。第二眼,他的脸上闪现出震惊的神色,似乎见到了世间绝不可能见到的奇迹。第三眼,他的神情已是不可抑止的狂喜,似乎寻着了寻了千千万万年却在这一刻从天而降的宝物。那一刻,我的心急剧跳动,仿如金鼓密捶,漫天袭来无处可避,激烈紧促的就要破腔而出却无力可止。
“苍茫局定人在何?徒留风流引后人。莫话百世问顷刻,半片冰心待君合。”他轻轻吟出,幽幽似从亘古传来,漫天的心跳鼓声忽渐渐缓了渐渐消了,天地万物俱隐,我站在白茫雪原,暖日融融百花盛开,他站在我的对面。
他终于来了吗?
“云潮,你来解这玲珑看看。”二哥的声音响起,雪原消失,我置身于萧府。
“玲珑?”他脸上的那种惊喜与激动慢慢隐去,回首,“这便是萧姑娘设的玲珑?”
我看着他,点头。
不过是刹那,他的神色便已回复最初的淡容,“可惜,在下对棋艺不精。”
那一刻,我啼笑皆非。老天终是喜欢作弄人,前一刻我死心于那个人永不会出现,后一刻他却将这人送至你面前,可下一刻他却要那人亲口断绝你的希望。
我轻轻的笑了,看看桌上的玲珑,看看面前的云潮,很平静的笑了。
云潮眼中闪过什么,慢慢转过头去。
“可惜。”二哥也只是淡淡一句没有坚持,看看我又看看云潮,再道了一句,“可惜。”
聪明的他未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谈起了他这次出门的一路见闻。二哥性子冷傲目下无尘,是以出身将门却未入仕途,倒是在江湖上闯出不小的名头。家门已有大哥继承,父亲倒不拘谨了二哥。
那一天,奇异的是三人相谈甚欢,尽管我有些神思不定,他会有片刻的闪神,但表面还是平静和乐的。
晚间,我去了父亲的书房,告诉他,我要去天支山下住半个月,回来后,我会告诉他我的决定,现在才四月初,还有时间的。父亲没有任何疑问就答应了,自小他对我就是如此放心。
回房吩咐衡薇收拾了一下,第二日清晨与她坐了父亲早早准备好的马车往天支山出发,没有告诉二哥,当然也没有见云潮。你既无心我便休,萧玄这点骨气还是有的。
天支山就在华州城外,并不远,半日便到了。
早些年,曾和二哥一起来过,那时因为不喜客店人来人往的嘈杂,便在山脚下挑了一户农家住下,那农家是对新婚的年轻夫妇,热情好客,憨实勤劳,三间糙屋也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走时便留了一笔钱物,他们倒善经营,再来时糙屋便换成了瓦屋,又买了地,日子过得倒也殷实。是以我若来天支山便住他们家。
马车还没到门口,那夫妇已远远迎出来了,想来昨夜父亲定派人来告之了。
衡薇与车夫跟着夫妇安顿车马行李,我便在院中走走,前两年随口说了句这院子空旷了些,若种些花、树就好了,想不到竟真种了,只是实在人种的也是实在物,院内院外皆是桃树李树,既赏了花又得了果,倒真真正正的花树。
粉桃白李灼灼其华,也不知是谁起了头,总被贬为轻薄风流,而我却甚是喜欢的,花开之时,满树如云,那样的粉嫩娇俏又岂是菊芍之类可比的,桃李花开才是春日最美之时。只是现在花期早过,树上累累青果。
“小姐,房间收拾好了,先进来歇歇吧。”衡薇做事总是又快又好。
进了房里,启一扇窗,便可看到天支山。
“先喝杯茶,我去做饭,该饿了吧。”衡薇递给我一杯热茶。
“嗯。”我接了斜倚在窗边的竹榻上,看着窗外的郁郁青山。
天支山,那个高山流水美丽故事发源的地方,那个白风夕与玉无缘曾经琴歌一曲的地方,那是一个友谊与知己最美诠释的地方。
世人都道白风黑息神仙眷侣,可我却总在想,当年那令天下倾心叹息的玉公子与那素衣雪月风华绝代的白风夕,他们迎面相逢之际难道不曾彼此心动?他们于月夜下于高峰亭畔琴歌相和之时难道不曾意动神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