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赋(14)

作者:倾泠月

我静立,痴然看他,那眉,那眼,那人……是我倾心钟情的,却在这一刻,让我心冷如寂。

“你要当武林帝主又有何不可,我一直认为你有才有能,我甚至可以帮你,可你为何要对玄儿如此?男儿谁不好功名,这与你和玄儿之情又有何悖行的?”二哥冷然问他。

他已走至我面前,目光如水,自我脸上缓缓流过,一字一字清晰的缓慢的道出:“绝-爱-恋-屏-痴-狂-碧-落-终-老……这便是练《碧落赋》要付出的代价。”

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

他的动心,他的惊喜,他的犹豫,他的无奈,他的忧伤,他的叹息……

所有的一切我都明了。

“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化满城。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我缓缓吟道,目光从他脸上慢慢扫过,他有两道浓黑生威的剑眉,却有一双儒雅深遂的眼睛,“萧玄被诵为‘慧折天下’,可而今却是彻头彻尾的糊涂了一回。”

他不语,只是看着我,面容沉静,不动如山。

“我现在已看清,已明了。”我很平静的道,甚至还微微一笑,“我是萧玄,不是江湖痴儿女,所以你可以放心。”目光移向二哥,“走了罢。”

我提灯,转身。

他提剑,转身。

我们抬步,走远。

蒙蒙细雨轻柔的将我们笼罩,蒙蒙细雨无情的将我们掩盖。

回首,雨雾迷蒙,天地混沌。

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

果然如画。

果然凄冷如画。

回到家,门前的守卫看我模样大惊,我只是平静的摆摆手,示意莫慌。

“玄儿,回房洗一个热水澡,不要生病了。”身后有二哥忧心的叮嘱。

我转头看着二哥,点点头,“我知道,不过我有事要先和爹爹说。”

二哥没有阻拦,只道:“我先吩咐他们烧热水,再煮碗姜汤。”

“好的。”我向父亲的书房走去,这个时候他还在看书罢。

“爹爹,我愿意入宫为妃。”

我只有这么一句话要对父亲说。

上天既给了我富贵命,那我就安然享受罢。

父亲点头,没有多话,只是吩咐衡薇好好照顾我。

四月里,都统府很忙碌。

在皇朝,男女婚姻需经过意约、亲约、礼约、和约、书约五礼方成。

意约,乃婚说。

亲约,乃男、女方先后遣人至对方家提婚。

礼约,乃两家赠以对方婚定信物。

和约,乃男、女方择地相见,共谱琴瑟和曲,以定白首之约。

书约,乃男、女方在长辈、亲友见证之下书誓为约,共许婚盟,同定婚日。

于皇帝纳妃这些礼仪当不适用,只是难得皇帝竟肯按着礼仪行事,而非一纸诏书一辆小轿将我抬入宫中。刚是意约、亲约、礼约这三礼已让全府的人忙得人仰马翻的。

至五月中,一切已妥,我凤冠霞帔登上前来迎接我的车辇,车旁骏马上的是代表皇帝前来迎亲的昀王。

车轮滚动时,我悄悄掀起车帘一角,遥遥望向那高高耸立的天支山,它依然是那般幽沉静默。

而此刻,在那雾山之巅,是否正有一个人虔诚无悔的说:师父,我回来了,红尘万象人间百媚予我不过尘芥,请传我《碧落赋》。

经过八日的行程,终抵帝都。

凤影宫里,有琴瑟和曲,有丹书玉册,皇帝他竟将五礼用齐。

红烛轻摇,月华如水。

凤冠前遮颜的流苏被轻轻拨开,抬眸,对上一双灿亮的金眸。

那双眼睛呆呆看我很久,烛光摇曳里,他拥我入怀,说:“朕必是古往今来最幸运的皇帝,可江山美人共拥。”

我绽颜微笑。

我嫁的人,他年轻英武,他尊荣一身,他是万民俯首的皇帝,他才是这个天下真真正正的第一人!

所以,我微笑,我高兴,都是应该的。

尾声

日子就如指间水,无论你是想捞、想抓、想握都是徒劳的,它总是自顾自的流去。

大婚之夜后,我病了一场,昏睡了五天五夜。

衡薇后来告诉我,那几日我全身滚烫,火烧似的,吓死她了。

在我醒来后才知道,皇帝将年号改了,改为“佑玄”。

佑玄,佑庇萧玄。天恩浩大,圣眷隆厚。

我的病好跟这年号有没有关系我不知,我只知道“佑玄”这两字会载入史册,萧玄这个名字同样会万载流传。

皇帝曾问我那局玲珑,我将之略略改动,然后摆给皇帝看,五个月后他终于解出。他大喜,说:难怪天下无人能解,原来爱妃注定是要嫁给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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