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蚀(93)
“樊先生何必为难老奴?”乌达开讪笑,“您若只是一个普通的教习先生,便不会有今日的麻烦了不是?”
她一怔,“乌总……”
“进罢,樊先生,难道本王会吃人不成?”一句含冷长喝穿过厚实的梨木门板,传到耳边。
她颦了颦眉,缓上门阶,排闼而入。
主书房内三面为书,一面墙前无物,墙上悬一副绘制精细的绢质地图,每笔每划皆是高山长河。一身黑色丝质长衣的楚远漠阔背向外,长驱伫立,凝盯其上。
“樊先生想走?”他问。
“糙民……”
“别再说那些虚辞套话,本王今日心情不好,不想更糟。”他回身,两目如电。“告诉本王,为什么要走?”
“糙民很难确定哪些话不会让王爷心情更糟。”
他眉峰一动,忍不住摇首失噱,“樊先生还是好口齿,不见锐利,却暗藏机锋,这四两拨千斤的功夫很是高段。”
话说当儿,两足已将彼此距离缩短至寸许,“本王很想知道,你要离开王府,与本王那个尚未过效的提议有无干系?”
“……有。”
“做本王的侧妃很委屈你?”他眸内金光跃动,深热凝觑。“莫打迂回,你只须回答是或不是。”
“是,不是。”她从善如流。
“……”他微愕,继而纵声大笑:这个小女子实在是、实在是妙!“樊先生,你让本王已经不能放手了呢。”
他欺近,她后退,被他铁臂箍住纤腰,“你说过你要嫁人只能有一个理由,那个理由是什么。”
她迎着他近在盈寸呃攫视,“我爱他。”
“什么?”
“我要嫁人,那个人必须是我爱的。这是惟一的理由。”
“所以,你不嫁本王,是因为你不爱本王。”
“是。”
“好坦率。”他方唇微扯,“可本王已经喜欢上了樊先生了,这该怎么办呢?”
“谢王……”
“嘘。”他冷刻俊颜此时彷佛被一层轻纱包覆,柔化了每道线条,唇间热息喷薄蒸薰着她颊上肌肤。“别说本王没有告诉你,如果你这张小嘴里冒出本王不乐听的字儿,本王可会把它吃掉。”
她当即闭嘴不语。
他低低笑开。
适才见,珂兰出门,她进门,这一出一进,却使他心情截然迥异。
珂兰良久的柔言宽慰,未使因着朝事政局积累气的沉郁稍有消减,而她,仅仅是立在那里,便使气氛生变,他不会迟钝到觉察不出这其中改变的,其实是自己的心间之境。
“隐岳……慕月,是么?”他曲起食指,指背轻轻摩挲着她鬓角颊际,声嗓柔若呵哄。“听从元兴城回的商人说,京城第一才女除了才情出众,还精通骑术,在你们兄妹三人中,你完全承袭了你那位曾任军中参赞的父亲的兵韬战略本事,曾指挥三十名家丁,与乌合之众打退围攻你家园的百号匪人,是么?”
她低眉,仍是不语。
“你很像替你的家人报仇罢?”
她條扬水眸。
“本王说中了?”他扯唇浅笑,“那么,你就更该走到本王身边,不是么?”
“我说过,我所嫁的那个人……”
“必须是你爱的?”他拇指的粗糙之处划到了她秀美下颚上,瞳心金光如矩,满写势在必得。“本王会给你时间,让你爱上本王。但在此之前,你必须站在本王身边,眼睛要看着本王。”
“我……”
他两眸危险浅眯,拇指盖在她浅色柔唇上,“本王说过,别让本王从你这章小嘴里听到教人不喜听的话。本王不想让你认为,本王想要的,只是你的人。纵算是这世上最美丽的女人,本王想要有一夕之欢也非难事,你不是最美丽的,本王要得也不只是一夕之欢。本王更贪心,我要在得到你的人同时,占有你的信。在那之前,若本王违背了这份初衷,肯定是你的错,是你激怒了我,明白么?”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颦眉。他却展眉又笑,臂间力道渐松,缓缓地将自己退了半步,“随本网出征罢。”
“出征?”
“对,出征?让本王看看你到底和你的父亲学了什么,也让本王知道,你值得本王为你付出更多。”
隐五九
北国之冬,天封地冻,冰封千里,是冷酷道极致的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