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蚀(289)
“……那又怎么样?”她高仰下颚,冷笑。“难道你还有办法将这消息知会给楚远漠不成?”
“公主莫急,仅是随口一问。我本想问的是,你与楚远漠的协议,应是你得到我,他得到隐岳。你认为他会让你对隐岳赶尽杀绝么?”
“你真是一个奇怪的男人!你口口声声说她是你的妻子,既然如此,你的妻子被别的男人保护,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么?”
关峙淡哂,“如果她能因此活着,有什么不好?”
“你……你简直是天字第一号的奇怪男人!关峙,本公主怎么会爱上你?”
蚀二二
黑虎军、奭国两股力量,形夹角之势,互成依恃,相作呼应,围攻羲军。
楚远漠深知此场战争与以往每一场最短五日、最长也不过一月的速战速决截然不同。持久之战,需要得不再仅仅是气壮山河、摧枯拉朽的士气,还应有平稳成熟、处变不惊的
军心。而自己麾下兵士,多擅前者,疏后者。为此,他命后方招募新军,实行严苛训练,灌输新念。军中老兵则由他在战争空隙亲作督促,以己身百倍信心影响全军。
夜以继日的运筹中,他接到了自本府乌总管的信,将信读了有五六遍,当夜无眠。翌晨接获奭军偷袭上北大营之讯,瞪着一双红丝密布的眼翻身上马,单人匹剑闯入奭军
营帐,杀得战袍为血染透,尽兴而归。入夜,命段烈、梁光一干心腹主持营中诸事,打马回程。
一路晓行夜宿,披星戴月,到达府上足不沾地奔向那个僻静小院,他盯着玉兰树下的女人,逐字道:“凯旋之日,本王会以正妃之礼迎娶你过府!你腹中的孩儿亦将成为我楚
远漠的掌上珍宝!”
而后,他如时般,风似地离去。
树下有两个女人。
但,另一个女人绝对不会将男人的这个承诺领到自己头上,此时的她,再也无力冀望。
“我该恭喜你罢?”珂兰面如雪色,虚弱笑道。
“喜从何?”樊隐岳挑眉诘问。
“到了这个境地,你还不能坦然接受么?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你也该……”
“珂兰,你是个好人,好女人。”
“呃?”这话从何?
“你是个好女人,合该受到万千宠爱,本不该有今时的苦。”
珂兰微觉茫然,“隐岳,你这些话……”
“佛曰今生种种皆是前世因果。如果真有天理循环报应不慡,我们的前生,是不是都曾作恶多端?如果为前世的债孽承受这个恶果,又去哪里修行生的福缘?为承前世恶果
陷身恶淖,又如何做得了良善之人?这般的循环报应,岂不注定世将是更深的恶渊?既然如此,要善何用?要德何用?要福何用?要仁何用?”
“隐岳……”珂兰赫觉毛骨悚然。若这些话,是在怒声愤讨中出口,她兴许不会有如此彻骨的寒意。偏偏,眼前的女子眉展目澄,面淡语平,仿若街坊趣话,闲闲道,眼角
眉梢甚至有盈盈笑意。
“……隐岳,你怎么了?”
难道,孕妊的事刺激了隐岳?
莫说隐岳,自己初闻此讯,不也是拧痛良久?一个女人被不爱的男人侵犯,有谁比自己更能体会个中羞rǔ?但自己噩梦总归已然结束,除了身体记住了那些夜晚的肮脏,庆幸
并未有更大的不堪,可隐岳……
她不该有这样的平静,不该有这样的泰然,如果是自己,会疯会狂会支离崩析,独独不会如此安之若素……隐岳到底怎么了?
“我能怎么了呢?你看,周围杵着这四位膀大腰圆的妇人,饮膳卧憩皆要过问,以我现时的力气,连人家一根手指都不如,还能怎么了?若南院大王今日说的是另一番话,她
们立时便会设法将我肚子里的这块东西打扫干净,我还能怎么了呢?”
“可是,你……”
“珂兰,你当真是一个好女人,如果有一日我伤到了你,请见谅。”她站起,盈盈万福。这个属于女人的礼节,她暌违了许久,今日,她以女人的方式向这个好女人事先赔
礼。从后,她将无此闲暇。
“隐岳,告诉我,你……”珂兰警觑近处伺立的人影,探手取下她额上落花花瓣,趁机倾身,以汉话压声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她莞尔,“佛曰,不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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