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烟(24)
我也想不通,或许是那个男人让我太失望,乃至绝望。
这样的人我的确该彻底忘记。
“我就一次都没提过我有个哥哥?”
“没有提过。噢!对了,你掉下来的时候,我远远看见山崖上站着两个男人,我害怕他们想要害你,所以在他们寻下来的时候,偷偷带着你离开。”
估计其中一个是宇文楚天,那另一个大概就是我爱的那个人。
我看娘坦然的口吻,不像再说慌,可是就凭她一个女子,能在宇文楚天那种江湖高手发现前,把我带走吗?
我有点不解。
我还没来得及问,便听娘道:“你醒之后,每天都不吃,不睡,还很多次想要自尽。我见你实在太痛苦,问你:要不要服下能什么都忘记的药?你毫不犹豫地点头,可是当你端着药,却哭了很久才喝下去的。”
“我喝药之前什么都没说过吗?”
娘回忆了一下,道:“好像说过,好像说什么落下了就再不会升起……”
这句话我记得,在梦里,我说过:“没有他……太阳就不会再升起。”
可想而知,在喝下千愁尽之前,我还是在惦念着宇文楚天。
那我为什么不去找他?
“什么伤痛让我可以连唯一的哥哥都不要了?”
“是啊,他对你的疼爱让我都为之感动,今天我找他,告诉他你已经对他动了心,恳求他不要再见你时,他居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他说,只要我能让你无忧无虑的生活,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他一直都是个好哥哥,都是我太任性了!”
“没关系,以后什么都别想,好好做萧潜的妻子。”
我用尽全力笑着点点头,笑着望着窗外的晚霞,有他!我还有什么不满足。
站起身揉揉酸麻的双腿,道:“娘,我好久没整理帐目了,您派人去帐房把这一年所有的收入和支出都送到书房吧,我好好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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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里,我忙得几乎忘了自己是谁,满脑子都是数字盘旋不断。
可是一抬眼看见晨光,又会想起宇文楚天的眼眸,像千年化不开的云雾,让人迷惑;还有他的唇,薄薄的,冷冷的,看起来好像总有说不出口的千言万语……
放下账本,又去枕边拿起萧潜的书信反复看。
除了感动,还是感动!
于是,提笔在绢丝上写道:待君回,来时路,终还在……
本想再给他写上几句话,持笔至手都麻木,终未想不出一个字!只得将绢丝在我房间的香炉上熏了熏,折好放在信札里。
叫来明心,对她道:“派人送去萧府问个好,再问一下少将军那边的战况。”
我犹疑一下才将信交给明心,“这信交给萧伯父,如若方便请他稍去边疆那边,交给少将军……哦,如若不便就算了!”
“是。”
算来萧潜一去已有数日,以前萧伯父一有消息,总会差人带话给我,这些日子怎么都没有消息。思及此,我又嘱咐明心:“差个机灵些的人去,回来要细细回我。”
“大小姐您放心。”明心说完退了下去。
我以为萧府回个话便是,不想接近正午时,萧浅的父亲亲自来了候府。
萧伯父和我三年前第一次见他时完全一样,一脸粗犷的胡子遮去了半张脸,与那一双睿智的眼睛极度不协调。他身上的衣服也还是初见的那一套,袖口和领口处已被磨得泛白。
他是当朝出了名的俭朴,听说除了上朝时穿的朝服勉强算崭新,其他的衣服都十分破旧,有时在家里还穿着有补丁的衣服会客。去过萧府的人都感叹不已,说他用的桌椅还是上代遗留的,每样东西都称得上“古董”。
上至文武百官,下至贫民百姓对他的品行无不赞叹,而我始终想不通的是萧潜为何与他的父亲不同,一掷千金,从不犹豫。我曾去过他的别苑,依水傍山,清幽雅致,处处雕梁画栋,不乏名家之作。
他书房里,秦代儒家的书简随意摆放在桌上,平时翻看的是春秋时代兵法书的真迹。他翻的时候,眉头都不皱一下,仿佛手指里捏着的根本不是价值连城的珍品。
我胡思乱想间,萧伯父已然入座,笑着与母亲寒暄几句,说边关局势稍定,再过些时日萧潜就会回来。还说难得我有这份心,他已经差人快马将信送去边关。
我接过明心端了的茶,上前施了一礼谢道:“萧伯父,请喝茶。”
茶香轻淡缭绕,是娘最爱的庐山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