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45)
他眉心蹙起,显得不耐:“你快些!”
“请用‘请’。”没人是你的奴才,有求于人先请搬个“请”字。
“你……”他眼内绿意仍浓,我坦然迎视。杀人的功夫我永不及他,但不被他杀尚做得到。
“没想到……”他弯了唇角,“还是个倔丫头。”
杀人以后还能笑得如此愉快的人,心该是怎样的颜色?
“倔丫头,‘请’你快点过来,再晚了,”他以剑支地,“难道你还想拿那面破木板拉我到大夫那里应诊么?”
我挪了步过去,他左臂当即盘我肩上,我这才发现,他背后的伤口已然震裂,血渗出层层包扎,洇红一片。
他自点穴道止血,“快扶我到先前那个大夫那里。”
“不。”
“什么?”
“不。”
“为何?”
“我不想他医完你还要被你杀死。”他逃得也辛苦,不会容人泄露他的行踪及伤势,真若存在那个大夫,必死无疑。
他身体一顿:“该夸你很聪明么?”
“不必。”
“那么,你想看着我伤裂而死?”
“大夫走前留了伤药,我可以为你包扎。”
他笑道:“看在从你嘴里听到了恁多字的份上,他的命留下了。”
许是他也不愿在一片死人扬上多作停留,伤重的他任我搀着向前足足走了半个时辰的路,才在一小山坡下驻足,亦没有多吭一字。我为他处理伤口时,方听他开口:“倔丫头,我先前的提议如何?”
“什么提议?”
“结伴同行。”
我抿了抿唇,考虑着其中利弊,没有即时应声。
“显然你也考虑过的不是么?不然你纵是善良,一个逃命的人也不会花恁大工夫救护另一个人罢?你负责照顾我的伤势,我负责解决追兵,我的和你的。”
他说得对,我考虑过。只是,被他这么快看穿意图,那感觉并不好。“如果一方的追乓断绝了呢?”
“另一方亦不得舍弃,直到双方的追兵皆真正告止之时。”
“……好。”到此时,我已身心皆疲。如果这个逃亡再不发生任何改变,我甚至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就倒在路边,静待天来收去。所以,我没有在他醒来之时便掉头离开,我需要他的剑。
“此地虽然处于边疆,但追你那些人的衣服却非白非苗,他们是你的族人?”
“我粗通此处方圆百里几个异族的语言,那些人所cao的话,我并没有听过,你听得懂?”
“白人女子多壮硕,苗人则高挑,你如此瘦弱,是哪一族人?”
他并不是个多话的人,这些话也不是一气问出的。同行路中,他看似闲谈,不知何时就会冒出一句问询。
我当然没有任何回答。
我和他更多的相处情形是,他杀人,我上药。
越往他定下的方向走,我的追兵愈少,而他的似乎有愈演愈烈之势。为了应付,他除了亲手杀人,也会布置其它法子,比如提前设置陷阱、布置伏击。几根简单的树干,几杆无辜的竹子,经他一番削弄,就可成杀人利器……
和这样的人相处越久,越想早早与他脱离干系。
在接连二十几日都没了巫界人追上来后,我可以确信,他们应该是失去我的踪迹了。因为他。突有一天,他在解决了所有人之后,让我将所有人都埋起来,任何痕迹都不要留下,不止血迹,包括身上佩饰、所用兵器。我不以为他是天良发现,在巫界的追兵渐稀之后,我方明白,他是在湮灭我走过的足迹。而不得不说,他的法子奏效了,他们消失了。
“今晚找家客栈,找个大夫为我疗伤。”他说。
我甩了甩马鞭,当作自己没有听到。
此时,我们正在他以一枚金板指从一户农家换来的一辆简陋马车上。一身农夫打扮的我当然成了赶车人,而他,纵然是穿上农家衣裳,也没有半点农家人的味道,索性请那位农家妇人将他的长衫稍作fèng补又换了回去,于是乎,成了坐车人。
“不用装听不见,我知道你听到了。”他从车蓬里钻出,和我并肩坐着,“放心,我不会杀了大夫灭口,你也看见了,我饶了那户农家不是么?”
我一震:敢情临行前他眼光闪了的那一下,是在打那样的主意?“你……”
“如今我们是两个人,虽然你男装,外人一眼就能知道你是个女子,到前面客栈里,我们可以夫妻相称。而且我身上最重的伤也是来自于你的追兵,追赶我的人应该不好追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