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侠记(164)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么深刻的心痛。
也许是生平第一次,她终于属于了另一个人,自己的灵魂仿佛因此有了归宿。
而这归宿却又是向着她自由敞开的。
并不是每一个人的灵魂都可以在自己的爱人那里获得自由。
而慕容无风却可以给她这种自由。
自由与爱,他可以同时给她。
荷衣这么想着,在脑中又将自己嫁给了他五次。
恍惚间,她的身子倒了下来,双手已被他死死地按住了。
“荷衣,我爱你。”他轻轻地道。
“放手,呆子。”
他放了一只手,另一只手却同时将她的双手紧紧地抓着。
他的指尖在她的身上轻轻划过,如夜雨滴入她的灵魂。
他们的身子裹着雪白的c黄单里,然后她感到一种轻微的疼痛,接着却是一种疯狂涌起的情绪,仿佛自己心底最深最快乐的那根琴弦拨动了。
“痛么?”他轻轻地问,放开了她的手。
他的动作一向是温柔的,体贴的,仿佛完全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
她红着脸,抿着嘴,瞪大眼睛看着他,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他吻着她的脸,却让她觉得自己好象是掉进了汪洋大海。
这种如波涛般汹涌的情绪,滔滔不绝的快乐,只有和慕容无风在一起才能感受得到。
她原来从不相信爱一个人可超过爱自己,等到真的有了爱,却相信了。
然后她就深深地陶醉在这种美好的情绪当中。
车门忽然被敲响了。
“楚姑娘!托木尔公子请姑娘和林公子到他的帐内小坐,喝杯奶茶。”车外一个小厮恭恭敬敬地道。
荷衣小声道:“无风,咱们得停下来!”
慕容无风淡淡地对着门外说了一句波斯语。那小厮便走了。
“你说的什么呀?”
“我说我们忙着收拾东西,过半个时辰再来。”
“你老兄撒起谎来脸也不红嘛。”荷衣一个劲儿地笑。
第三十四章
隆冬,一望无际的糙原上白雪茫茫,北风呼啸。
在这种可怕的天气里,糙原就像是一片白色的沙漠,白色的海。
这里是丝绸古道,东西商旅往来必经之处。
糙原深处,却有一大片被白雪覆盖着的帐篷。
一月初三,清晨。
龙泉刚刚从自己温暖的帐篷里走出来,在纷飞的大雪里,沿着一条刚刚刨了雪的小道缓缓步行。他看着这些还没有燃起烛火的帐篷,这些还在沉睡中的女人和孩子,脸上泛起了一种满意的微笑。
龙泉身高九尺,经历复杂,打过仗,因军功还当过小官,后来犯了事,下过大牢,本当处死,却被他的结拜兄弟龙海从牢里救了出来。龙海为此却断送了一家老小的性命。次日他的家人便被官府捕获,于那一年秋月的第一天全部处斩。
兄弟俩在一群捕头的追赶下仓皇地逃到了西北,东躲西藏,为了活命,干过各种营生。最穷的时候当过铁匠,泥瓦匠,讨过饭,睡过街头,后来终于当上了响马。龙泉对这一行相当满意,也相当上手。除了名声不好之外,这一行的实际cao作和打仗没有什么不同。他们干得很顺手,大哥龙海终于又有一个新家,又有了两个孩儿,龙泉却始终独身。
他觉得自己对不起龙海,眼睁睁地看着他的一家老小上了刑场。他本不姓龙,也不叫龙泉,但自从龙海救了他,他便彻底地改了姓。
他绝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龙泉下意识地仰起头,天上彤云滚滚,暗红色的天际,不见一缕阳光。整个世界仿佛都被压进了一个冰匣子里。
他喜欢在这种天气中散步,对他而言,正如面临滔滔江水能感到时光的流逝,滚滚的彤云是这亘古般宁静的糙原中唯一的一点生动。
他的马队是波斯商旅进入糙原后即将面临的第一战,自然,为了这个优越的位置他们兄弟俩战斗了很多年,牺牲了许多兄弟,才终于夺到了手里。
这意味着只要能得手,糙原上的其它响马只能抢到他们抢剩下的东西。
龙泉身形瘦削,肌ròu紧绷,走路的时候矫健有力。他是一个精力旺盛的人,表情严肃,有一副很凶狠的长相。脸窄,上面几乎没有什么肌ròu,一道刀疤从额头划下来,划过左颊,一直划到脖根。一双眸子寒得发冷,发怒的时候凶光毕露。是以所有的弟兄对他保持着一种比对龙海更加深刻的敬畏。
他沿着小道走了一大圈,便垂身钻进了自己的帐篷,开始洗澡。
他洗的是冷水,上面还浮着雪。从他到这里的第一天起,他每天必洗一次这样的冷水澡,已坚持了整整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