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襄(317)
所以,每次易容前她都要将所扮人物需穿的衣物以药水浸泡来遮盖自己的体味。自幼喜欢梅花长年浸润其中的结果,是身上经久的梅香不褪。另外两只发现她的到来,也不外如此。那时她处于上风,又离得极近,两人都嗅到了罢?那席对话,半是装癫扮狂,半是以假乱真。
无妨,她虽不喜做观众,但也会奉陪到底。这期间,世界就交给外面的各位尽情施展。
外面的人们并没有辜负她的期待。
当三王消失,群龙无首的人们对天下的拼抢格外添了孤注一掷的凶猛。
扶宁、扶粤兵合一处,无声无息地欺近了云国的西北大营,将那处营寨夷为平地,过后突兀退兵,兵临越国边寨。
前阙王穰常夕率领残部攻打越军大营,而本应听她号令的车蒙听闻了西北大营的土崩瓦解,中途抽身改道讨伐云国以报当年之仇。
奢城儿趁机侵吞叶国领土,遭遇蛰伏多日等待机会的叶国太上王沈赦的反击。
潜逃的前云王狄昉以为时机来临,举兵赶往启夏城之际,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竟是暌违了十几年不曾谋面的狄勤。
……
天下乱入。
一三八、昨夜西风凋碧树(上)
羊公山是个能够活人的地方,虽然无论怎么走都要回到原处,充沛的鲜果以及偶尔穿过身侧的野鸡小兔可以保证生命的延续。
嵇释为了脱身,先以火攻,引发一场不明所以的喷泉大会之后,改以释放信号以期待隐匿于羊公山下的属下前来救驾,却如石沉大海,迟迟不见回声。
扶襄每一次去“探望”,对方都能有所知觉并惬意搭腔,足见神稳气定,不曾因形同囚禁的环境影响了心绪,失去清醒的感应与判断。
左丘无俦与冉悫那边,则是别样风景。
左丘无俦身边果然带有熟知阵法的高人陪同,全不似嵇释行动艰难。
冉悫曾得扶襄纸授,行走也无阻碍。他的武功并不惧直面左丘无俦,但无奈对方有侍卫随行,反观自己人单势孤,在怀念有留在鹤都城的四美婢的同时,惟有大跑特跑。
这两人,一个打,一个逃,猫抓老鼠般追逐了多日。
而后,随着天色黑了又明,日头升了又落,两人也务自明白,他们所认为畅通无碍的行走,仅仅是在一个限定的大框内发挥。
意识到这一点时,冉悫曾仰天狂呼:“襄襄你连朕也给关了么?放朕出去——”
其时,扶襄正在溪边烤熟一只肥鱼,张口大快朵颐。
十日过去。
清晨的阳光又一次射进树丛。嵇释启眸,扫了眼近处所剩无几的果枝,以及昨日摘下的存放在藤编器皿里的存货,假使今日还不能找到出路,情势似乎颇为棘手。
忽而,一阵声浅浅入耳。
他淡哂:“襄儿又来……哦!”
难得地,他喉咙内发出惊呼。
但瞅得一只庞然凶物由林深处走来,一双ròu食野兽独有的恶睛显然已将他锁定为今日的果腹膳食,渐行渐近。
扶襄听见了那声呼喝,飞行赶来,惟见一滩新鲜血迹出现在每日嵇释盘坐调息的树叶累堆处。
“不妙啊……”
此后不足一个时辰,左丘无俦所带的那名精通阴阳阵法的属下绞尽脑汁倾尽所学的十日钻研终有成果,由羊公峰西角突破出一道脱身的门。
“家主,请您尽速离开这是非之地,倘若晚了,怕对方仍有机关……”
“你用了十日,也没有完全参透这阵法的全部端倪么?”
属下面色窘迫不已:“属下不才,当下也仅能有此微薄斩获,布置这等阵法的高人……属下难以望其项背。”
“你在密苑内的设计,扶门的梅使可是过没几日就破了。是说两度交手都要以你惨败告终?”
属下无颜以对:“扶门梅使……果然实至名归。”
“晓得就好。”左丘无俦长身站起:“走罢。冉悫,你若听得见,烦劳告诉梅使大人,本家主有备而来却还是铩羽而归,倾世才华令左丘无俦甚为折服,改日再请赐教。”
冉悫甚识时务,在对方人多势众之时,乖乖闭嘴挥手相送。
“走了?”扶襄到来时,绰约见得些许背影。
冉悫眼角瞟去:“你没打算拦他罢?”
“明知拦不住,为何要拦?”
“嵇释呢?”
“一个时辰前……”她刻意停了停,冁然,“也逃了。”
冉悫扫兴撇唇:“朕敢说肯定不是你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