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襄(268)
左丘鹏舒出一口气来,道:“非常时期属下不是不能体谅,无俦的以身作则为人叔父的我也甚是欣赏,但请问家主一句,为何不将议事地点设在四面临水的居香榭,有什么非萌荫轩的理由不可么?”
“此处地基最高,视野广阔,利于高瞻远瞩。”左丘无俦道,视线所及处,某所庭院内的一片如霞绯色。
左丘六爷狐疑:“听着好牵强。”
“六叔就当名正言顺听来无妨。”
“唉,被家主大人敷衍了。”谈笑风生间,左丘六爷前后左右扫了一遭,不见霍阳行踪,依稀明白了几分,“如今正是你cao劳的时候,身边连侍奉的人也没有么?”
“左赢调教了几人,还算合用。”
“目前时候还未到,不然可以将垂绿,左驶叫来供你使,那两人易容伪装的本事实在差点火候。如果你不把左驭和狄燕送成一家,准他脱离奴籍自立,左驭的易容术不低于左赢,这时便能随身伺候了。对了,说道狄燕,无俦如果当真如此不中意霍阳,何不另外讨个人进来?你今年已是二十七岁了罢,是时候……”
“六叔的巨贾故交们这一回能提供多少钱粮?”
左丘鹏当即哑声:虽然行前被族中长老一再嘱托,但眼下的气氛显然不利,以这个侄儿的脾气,话题也只能点到即止了。
左丘无俦笑语依旧:“就如我先前应过的,他们倘若鼎力相助,必定会得到相当可观的收益回报。这一点,还请六叔明确传递出去。”
左丘鹏沉吟道:“那几个人都是在各国游走的商界巨擘,对于利益和情势的判断自有他们一套认知规则,现在他们多数人都认为你是占有最大胜算的一方,也乐意慷慨解囊,不过,他们是商人,商人最忌口说无凭,重得是纸上契约,乱世中又难免天灾人祸,有了一纸保证,若自己不在了,子孙也可作为讨封获赏的凭证。”
“既然如此,他们可以期望陈列在纸上,只要不是贪婪得面目全非,六叔都可落字作主。兑现的期限定要注明,本家主可不要在国库空虚百废待兴的时候还要被人追着讨账。”
“属下会斟酌,且须设法将每个人的期限错开。”若那些纵横上海的大鳄们晓得有求于人的无俦是这般作派,脸色必定精彩罢?最是辛苦中间人,认命了。
“果然,此事非六叔不能担承。”左丘无俦愈发展颜,“族里各位长辈还好么?”
“倒是还好,惟一让人悬心的是你三婶的病情,反反复复,至今不见好转,高先生不擅心术,只能为她开安神补气的方子暂时缓和。”
“是么?”他覆脸,“还要请三婶好生保重才是。”
左丘鹏微微怔忡:那个心结还在呐。
“另外,还请六叔告诫族中,云国境内看似肃清,更不能掉以轻心,务必加强密苑的防卫,必要时候,迁回启夏城也无不可。”他道。
扶襄一一一、莫教英雄泪沾巾(下)
迁回夏启成么?返程的一路上,左丘鹏皆在思索着这个可能。建立密苑的意义,是为在生死存亡的关头救左丘一族脱离为难,之所以得以保持时日久远的隐密,概因知者甚稀且皆为族中要人,如今全族居住过久,人多口杂,不利长远。虽然举族佯亡避难的思想眼下还不到大白于天下的时候,但也该将转迁别居提上日程。毕竟,密苑若失去了“密”字,也只是一爿普通村子罢了。
“就依家主之见,将族人分批迁出密苑,首选就定在上河园。”
听过六爷带来的族长口讯,族中长老要员分析过各处利弊,俱表赞成。
左丘六爷走出议事堂,步行在巷陌街道,看花红柳绿,听蝉叫蛙鸣,一股子欲赋新词说愁般的哀怨油然而生;以后,这等景致怕是不能时时可见了……
“六爷!”
多愁善感的余韵犹存,有下人迎面行来,向他行了礼后即埋头匆匆赶路。他皱眉:“着急忙慌的出了什么事?”
“启禀六爷,三夫人的病又犯了,奴才去请高先生。”
“……又犯了?”他脚下踅了方向。
三夫人的病,高先生诊为“心病”,所谓为母亲亡魂所扰,无非是被亡母的愧疚所困。日思夜梦,少食寡眠,气血不济,自然易染歪疾,如此内忧外困之下,形容消损,光华不复,昔日越国第一美人的风采折耗殆尽。
左丘六爷探望过三嫂,安慰了忧心忡忡的三兄,告辞出来后等在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