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襄(242)
云历昭通十五年,狄氏禅位于左丘,国号不易,年号为仁和。
“这真是个俗气的年号,政通人和么?”扶宁话才落,扶粤已嗤之以鼻。
今日的梅窠居,除了扶襄三人,还多了两位娇客。一位是已将此当成自家土地常来常往的奢城儿,一位是久违了的前梁国公主梁贞。诸女云集,男人退散,连扶岩这个与女儿打交道惯了的也躲了出去。
“不管怎样,左丘家主的第一步已经走出来了呢。”“咔嘣咔嘣”嗑着新出炉的瓜子,奢城儿道。
“怎么是第一步?”扶宁不解其意。两月下来,她与奢大小姐竟是意外地脾气相投,隔三岔五相约小酌不说,偶尔还能推心置腹。“左丘无俦起兵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早就走出第一步了呗。”
“此言差矣,差矣。”奢城儿螓首大摇,“不管举族以退为进脱离朝政,还是后来君逼臣反的戏码,及至两方和谈划江而治,都只是左丘家主第一目标实现前的过渡,是为了能走到今日这样的第一步做出的铺设罢了。”
“这个人是有多大的耐心?”
“耐心是左丘家主最不缺乏的东西,就像一只匍匐在糙丛中盯准猎物的猛兽,在最佳时机到来之前,可以按捺得住所有的焦躁与浮动。”
扶宁眨眸坏笑:“不愧是未婚夫妻,知之甚深呐。”
奢城儿喜盈盈笑眯眯:“是,是,本小姐在这个前未婚身上可是花了不少的心力呐。只不过,这第一步仍是快得出人意料就是了,我还以为他至少还需与云王打上两年……”
她丕地顿住,扭头瞥觑在地图前沉思的人:“你认为左丘无俦得到这个结果,是用了什么样的手段?”
扶襄注视着那一整块已归入左丘无俦囊中的版图,道:“逼迫?或是利诱?”
梁贞立她左侧,接过话道:“从辰儿的描述中,云王似乎不是个轻易逼迫得了的主,否则在当年也不必一心将左丘一族驱离风昌。利诱嘛……有什么利益能大得过一座江山?依我看,如果不是完全拔去了獠牙,关在笼中的兽也有反扑的可能,眼下闭眼假寐养精蓄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咬上左丘无俦一口。”
扶襄失笑:“那是左丘无俦去考虑的事,我们就当关注的是,云国境内的车蒙残余一旦被肃清干净,他这只巨兽的第一口会下在哪处?除却这些个零零星星的小国,叶、阙两国中,将是哪一块最先成为他的饵食?”
“阙国。”奢城儿道。
“何以见得?”
“一种直觉。”
扶襄一怔:“何讲?”
“住在上河园的那些时日,隐隐感觉左丘无俦对阙国情着一股莫名的恨意。”
莫名……么?她若有所思。
奢城儿瓜子犹嗑得欢实,两只大眼珠别有深意地豁豁放光,问:“你晓得因由?”
“并不。”她毫无余裕地打断了对方的八卦臆想,“我在想,若是你直觉无误,在阙国因为半年前的动荡与叶国实力已不成上下的当下,的确极有可能成为左丘无俦的下个目标。”
“那阙国的二公主岂不可怜?我将我心付明月,无奈明月照沟渠,已经是个悲剧了,眼下还要因为这个男人成为亡国公主?”扶粤打算遥寄同情。
许是被“亡国公主”四个字触动了某点痛处,梁贞淡道:“失去国家,较之平民百姓,王族中人的处境更加窘迫是不争事实。”
扶襄一笑莞尔:“阿粤有口无心的。”
“如果是你,与其如此,宁愿从来不知自己是个公主更好罢?”
“哦?”她目光明灭,“我不擅长想象假设中的情景。”
“倘若不是假设呢?”
“这本身已是一种假设了不是么?”
“你……”梁贞聚拢起两道细巧的眉线,疑云浮来,“你该不会已经知道你自己的身世了罢?”
扶襄一00、此情无计可消除(上)
身世?扶宁、扶粤一起转头。
“阿襄的身世么?”扶粤叼着一块苏糕,急冲冲问,登时糕粉四溅。
最爱与她斗嘴的扶宁放弃了这奚落机会,一把抓起扶襄柔荑:“阿襄晓得自己的身世了么?为何从没有告诉过我们?”
扶襄笑语温柔:“没有得到确定的事,说了也只是让你们跟着费心罢了。”
“可是,你已经有了眉目对不对?”
看样子,今天不能含混带过了。扶襄边寻位坐下,边思度着从何说起:“你们……不是一直纳闷我之前为何特地去做阙国三公主的陪嫁侍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