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襄(188)
“太麻烦了。”
其他三人皆一怔,三双眼睛皆盯在那张犹存病色的秀颜上。
“怎么了么?”她问。
扶岩指了指前方:“前面树下歇息。”
树荫下,扶襄以清水送了块干粮进腹,打量着三位大人突如其来的凝重脸色,不解问:“发生什么事了么?”
三人皆未做声,整整一刻钟,盘绕他们之间的,是不知所谓的沉默。
“你们……”
“扶门收养孤儿培养孤儿,为了什么?”扶宁突问。
“孤儿的感激涕零之心,是最好用的刀。”扶粤问。
“我们都是孤儿,所以,成了扶门最好的刀。你们可记得,与我们同期训练的有多少人?”
扶岩椅上背后的清凉山壁,闭目道:“一百五十人。”
“最后活下来的,五十人。”扶粤则抱住马颈,凉声接口。一百人,或在训练的暗桩内齑化成粉,或在刀山剑阵中血ròu横飞。
“五十人中,只有我们四人成为特使。那四十六人在几年的任务中死死伤伤,如今只怕也不足十人了。就算我们四个,不也是几度生死?如果不是强者,早在那些严苛训练死亡游戏中去了。我们总以为要感激别人的救命之恩,但那些死在刀山剑阵下的孤儿是该感谢上苍曾给过他们一线生机,还是该恨上苍的给而又夺?”
扶襄听了半晌,想了在想,仍不能切中要点,遂问:“阿宁是想说服我什么罢?”
扶宁轻掀柳眉,道:“此时的你,不是那个纵然荆棘遍地也能翩然起舞的扶门梅使,也不是那位一只纤手点拨雄兵十万的女中诸葛,阿襄,你面上了无生气,胸中毫无斗志,为什么?因为离开了左丘无俦?那是你自己的选择不是么?”
一阵见血的剖析呢。她不由泛笑:“被阿宁骂,真是久违了。”
“那是因为在很早之前我们便习惯跟随着你行事,你决定着我们前行的方向。一旦你迷茫颓丧,我们即会无所适从。”扶粤梳理着马颈间的鬃毛道。
无所适从啊……
她郝然。在走出左丘族密苑,回到这广阔天地间的初时,她当真是无所适从了。
“阿襄……”
“你们真的如此信我么?即使我带领的是一条艰险无望的不归路,也选择相信我跟随我?”她低声问。
扶岩:“自然。”
扶宁:“毫无疑问。”
扶粤:“同他们二人。”
“好。”她起身,“随我走罢。”
“去哪里?”
“走开创我们的世界!”她飞上马背,扬鞭驰骋,一道乌色秀发散于风中,纤弱的背影迎入巍峨山脉之间……
扶襄六九、莫愁前途无知己(下)
原国。国都鹤都城。郊外,一所无名村落。
倾耳听着上方的嘈杂消总算消停了下来,扶宁百无聊赖地掩口打了个哈欠,恹恹道:“这一次闹了一个时辰呢。”
扶粤掰着手指:“这是今天的第三回,是我们来这个村子后的第十二回。”
“大嫂来了。”扶襄仰首道。
头顶一阵挪动柴木的过后,有人道:“几位姑娘公子,可以出来了。”
扶岩弯腰捡了根木棍将木板支起,稍后了片刻方率先探出身,再回手将下面的三人一一接了上去,向立在旁边的房主抱拳道:“多谢大嫂。”
民妇憨实回礼:“不谢不谢,你们四个人住在咱这里,让咱和孩子有半年的饭吃,咱们感激得紧呢。”
原国民风淳朴,却兵纪猖獗,无怪会培养出冉轻尘那等矛盾纠杂的怪物。扶襄如是忖。
他们到达原国后,冉轻尘并未按约定的时间出现在约定的地点。四人遂在郊外村落租了两间民房,本是为了过几天男的的清闲日子,不想驻扎附近的兵营时不时进村一游,虽不至于烧杀掳掠,却也不是空手而归,每一回都是鸡飞狗跳,哭骂交杂。村民不胜其苦,又不敢与官抗衡,但逢官兵进村,村口皆有人吹牧笛报讯,村民闻声后迅即将家中花龄女儿及贵重物件藏起,而他们,也每每会被房主推入地窖,照房主话说,他们女的美男的俊,被那些人见人,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恶事。
瞪着一院的狼藉及空余一地羽毛的鸡舍,扶粤忍不住冷嗤:“这原国的兵还真是能干,欺负起手无寸铁的百姓来驾轻就熟……谁在那里?”
一位灰衣少年携四名美婢自柴门外含笑踱来:“姑娘骂我原国兵丁,真是悦耳动听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