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襄(165)
“为什么?”
“为兄离家多日,对托养在乡下远亲家中的老母早已挂念不已,高堂在,不远游,为兄已日有违人子之道,纵然没有遇见小云,这一趟也是要回的。”
“这样的话,我们结伴同行罢。”在这样的时候一人独行,无论做什么样的乔装易容,都不免引人注目,况有一谦谦君子为伴,不失为人生乐事。
这两人,一视对方如兄,一视对方为妹,彼此间心胸磊落,无嫌,也无需避嫌,但在他人眼中,俨然并非如此。
当两人历时半年,辗转到达双国镇,现身于双国小栈,尚未及由过往的客商口中搜集到关于战争进展的一星半点,一只杀气腾腾的鞋子向云谦面门招呼而至。
“咄,你这大胆小贼,竟敢窃我娘子,抢我妻子,看我轻尘公子不与你拼个你死我活!”
冉轻尘。扶襄轻捏眉心,着实无语。
可是,她这时并未料到轻尘公子的危害远非仅此而已。
有几个人,丢了扶襄姑娘的行踪,不敢回到主子面前领受斥责,四处游晃之际,无意与冉轻尘主仆一行遭遇,灵机一动,做起了守株待兔的行当。本来因为时日过久,已然失去信心,起了放弃这根木桩的打算,却在这一日,被轻尘公子哭天喊地的动静惊扰,而后发现——
兔子真的撞上来了。
扶襄五六、前途莫测卿须慎(上)
双国小栈,鉴于这一处物流丰富,人流充沛,有幸被轻尘公子选作落脚处,作为各国联络点的传输中转站。
扶襄仔细回忆了一番,无论是地契还是店铺的所有状,都不曾做过任凭转让,遂向轻尘公子虚心请教,这落脚处的设置权由何而来。
“夫妻一体,你的就是我的,何必客气?”冉轻尘如是道。
呸,谁和你夫妻一体?!扶襄心中这般唾弃过后,花费了好大力气,将这位哥儿打发给了扶宁去好生修理,仍与云谦结伴,向云国内地进发。
“小云执意去战争的中心看上一看,是为了左丘无俦,还是为了你的雄心壮志?”
扶襄好生不解:“为了左丘无俦还说得过去,这‘雄心壮志’一说,云兄指的又是什么?”
云谦亦面生惑意:“小云忘了为兄是你的知音么?你对战局的关注,对时事的洞察,在在显示小云是想做一件大事的罢?”
“大事?”稍作思索,扶襄摇首,“关注战局,洞察时事,仅是天性使然,因为那也算得上是我自幼做得最好的事之一。雄心壮志反而是我最缺少的东西,至今为止所做的一切,无非为了生存。”
“是么?”云谦颔首,未再就此多话。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世间最不了解自己的人,往往亦是自己。
扶襄掀帘,与扬鞭驾车的云谦并坐车前,目眺延展向远方的长路。这条路的两旁,荒山耸立,杂糙丛生,毫无任何生物的迹象。千山鸟飞尽,万径人踪灭,会是正在发生的那场战争的造就么?
“到了前面的鸳坊镇,便是两条叉路,一条通往风昌城,一条通往云兄的目的地顷屿城乡下,我们要各奔前程了。”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一位扬鞭驾车的粗衣黑脸汉子,却这副浅吟低诵之状,遥想当年弱不禁风的白面书生,她难忍低笑,“这个安慰太空泛了,天下似乎没有几个人认识我呢。”
“你会名扬天下的,小云。”
“你现在的表情又太认真了些,云兄。”
“小云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见自己想见的人去罢,先不说人生苦短,在这乱世春秋间,芸芸众生朝不保夕,小云既然可以是那个世上为数不多的可以左右世局的人,就放手去做罢,若能早一日结束战争,回归清平世界,又何尝不是众生之福?”
“……”云兄啊,你不会觉得这个寄望过于重大了么?
云谦瞥她一眼,但笑不语。
接到属下报讯赶来的男子,此刻以一方巨石为掩护,站在荒山之间,好得过分的目力使他轻易捕捉到山路上那辆马车,甚至依偎于车头的男女,对呐,是“依”且“偎”!他眯眸,岂料这一来车上人的面相更为清晰,那是怎么一个妙目顾盼,嫣然笑语?
“主爷,冷静,冷静呐。”主子的磨牙声在这宁静的山峦间委实太过惊人,乔乐不得不过来劝慰。
左丘无俦冷眸横睨,“前面镇上都安排好了么?”
“全部就绪,只要您……”能忍一时之气,管保换得万年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