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曾照江东寒(119)
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我的右手。白皙的手上淡青的血脉似要破皮而出,忽然让我想到了死亡。
“区区寒门女子,哼!”公主冷笑道,宣读了圣旨的内容。
却是皇帝嘉奖,赏金赏地万千,但也削了我们几人的官职。封林放为威武盟主,大概是要他专心致志的做皇家在武林的代言人。
末了,林放双手接过圣旨,淡淡道:“糙民谢恩。”
温宥的声音响起:“既然圣旨已宣,大家也乏了,今日便散了吧!”
我抬头,看见公主咬着嘴唇看着温宥,温宥却没看她,目光淡淡的看着前方。
曾几何时,温柔、英俊、胸怀大志英勇无畏的温宥,也开始有这样寡淡的神色?
我朝林放道:“盟主,仗打完了,我也不是将军了,我走了,我要退出武林。”
林放猛然回头看着我,与我相握的手瞬间紧箍。我微微使力便轻易挣脱。不待旁人言语或动作,我几个起落,奔出公主府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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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我推开屋门,屋内的炉火才让我感觉到自己一身清冷。小蓝正坐在灯下做女红,抬头见我,将刺绣胡乱塞到包袱里,面露欣喜:“小姐,我们现在可动身去找老爷夫人?”
我点点头:“小蓝,要你暂时跟六师弟分开,你真舍得?”
小蓝很有气势的拍拍胸膛:“小姐,我岂是重色轻友之辈!况且你不是说过,小别胜新婚呀!”
我是说过,当初离开建康时说过。
小蓝拿出一个信封,放到桌上:“小姐,走吧!”
我接过她手上一个包袱,披上黑色斗篷,转身出门。
夜极为清冷。积雪未化,上边只有我两个的脚印。我们从马厩牵出两匹骏马,踏入夜色中。
回到建康后,已收到爹娘的信,他们在扬州昆宁郡。其实这些日子,我愈发思念爹娘。踏入江湖这两年,无一日不是腥风血雨。如今我的双手已经沾满鲜血。
爹信中说:“你在外野了两年,该回战家了,真正接掌门主之位。”
其实我猜,他们是猜出了我的变故。
我二人行了数里路,已至建康城东郊。却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一个鄙夷的声音道:“作师父的,竟然想扔下徒儿么?”
我和小蓝面面相觑,望着急急勒马停在我们面前的霍扬。
“霍扬,我要引退了,你还可以在武林干一番大事业。”我诚挚的道。
虽然夜色很黑,我还是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霍扬白了我一眼,道:“白痴。”见我们愣住,他不耐烦的道:“我记得我拜入的是战家门下,不是林家、夏侯家。”
“但是……”小蓝为难道,“老爷不喜欢你。”
霍扬看了小蓝一眼:“我也不喜欢他。”又看向我,“废话那么多,走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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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春天到了。
昆宁郡临海,此时冰雪初融、山峰尽绿,一派锦绣。爹索性在城中买下一间大宅,一副安居乐业的意思。
说让我回来行使门主之责,其实却无甚事。一个月来,整日与小蓝、霍扬窝在宅中,渡过寒冷冬日。
多日前,我已弃剑用刀。
这的确是段痛苦的经历,尤其陪练是霍扬这个武林刀谱榜排名前三的刀客。
刀不同,讲究凌厉和力量;剑讲究的则是速度和灵巧。刀的方向和力道对于我来说,比剑更难控制。
起初几日,我与霍扬在庭院中练刀,被欺负得够呛。霍扬表面一声不吭,行为却极为小人得志,在连胜我十招后,换单手使刀,再换左手使刀将我斗得趴在地上。
爹在一旁看了两天,没啥表示。过了七八日,却有战家门下一名洞主深夜求见,四十来岁的汉子,悄无声息的将背后的黑色包裹托上。
娘“咦”了声:“什么东西?”
爹拍拍娘的肩膀,看我一眼。
我走上前,接过包裹。黑色布巾无声滑落,露出一柄黑色的刀。刀鞘是黑色的,雕刻蛇纹花枝。沉甸甸的一把,我虽不懂刀,隔着刀柄,却能感觉到一股温热之气。
玦,是寒凉的。这柄刀却是微微的热。
“此刀,名为<帝流>。”送刀人沉声道。
刀应身出鞘,我浑身一震。刀身亮白,是最好的百炼钢所制。隐有暗红之色,似是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