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倾天下(163)
先是被他那突如其来的声音骇得僵住,半晌继续挣扎着拥簇着身上的被褥起身,疑惑的望着他:“你怎会来此?”
“是奴才请将军来的。”紫衣立在楚寰身侧,接下了我的话。“御医来看过主子了,说是感染了风寒,又为您抓了几副药。亏了将军,您瞧,夷苑终于有了炭火,这样一来,主子就不会再每受冻了。”
浮华梦,仇似海(5)
顺着她的手所指之处望去,屋正中央摆放着两个炭盆,炭火烧的毕剥有声,潋滟如红宝石,将整间屋子烘的暖扑扑的。
我苦涩一笑:“谢谢。”
楚寰只是静坐榻边,也不说话,看不透在想些什么。
我向紫衣使了个眼色:“紫衣你也累一天了,早些下去休息吧。”
看出了我的意思,便恭敬的向我与楚寰拜了个礼,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顺手将那微敞的门扉闭紧。
炭火味与毕剥声萦绕在这阴冷简陋的屋子,几缕冬风由残破的窗溜进,我不禁拢了拢被褥,将自己包的愈发严实。
我率先打破了此刻的沉寂:“记得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丫头,你真可怜。是否早在那之前便知未央便是辕慕雪。”
楚寰目光不变,可眼神却是默认了。
自嘲一笑,我说:“那时你说我可怜,我嗤之以鼻,可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真的很可怜。”
他的目光动了动,可唇锋依旧紧抿。
我又说:“其实当你完全有能力阻止我去北郊,若你阻止了,或许我仍旧是母仪天下的王后。”
“死,也要出去。”他终是由口中吐出几个令我莫名的字眼,正待开口询问,却见他又启口:“记得你说,死,也要出去。”
我僵住,怔忡的盯着他,许多质问的话竟堵在喉间不得而出。
“有想过将你打晕后带回寝宫,可是你坚定的表情告诉我,即使这样做也是枉然。就像那在白楼,当师傅对你说,风白羽已被他杀,你眼中流露出来的恨意竟是那样强烈。我从来不知道你会为了一个男人这样仇视你仰慕了七年的师傅。辕羲九死后,你在鸢王府待了足足四个月之久,而天龙城内却是人声鼎沸,南国战神的尸体被悬挂在天龙城门之上,暴尸十。整个天龙城都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唯独你被蒙在鼓里。
四个月后你突然进宫觐见夜宣,他愤怒之下将你锁入天牢,殊不知,你被关在牢中的几,夜宣下令封锁了辕羲九暴尸的消息,你自然就是天龙城内唯一一个不知晓辕羲九被暴尸的人。纸是包不住火的,好巧不巧在你封后那得知真相,带你出宫,不愿你枉顾法纪出宫,这样只能将事越闹越大。可最终,你失态,你掘墓,甚至对王上出言不逊,最终将事闹大,成为废后。看你如今落的此般模样,还是不悔吗?”
字字清晰冷淡,冰凉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宛然。
“不悔。”我答他两字。“如你所言,辕羲九在我心中的地位无人能敌。而夜鸢却是那个将辕羲九尸体如此折磨的罪魁祸首,还是我的丈夫。我有何理由去原谅?连我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
“所以,因为恨他,就连对壁天裔的恨都要放下了?”
他一针见血的直指我的心事,在被褥包裹下的我打了个冷战,戒备的望着他:“你知道。”
他的嘴角勾了勾,算是默认吧。
突然间,整个屋子里安静了下来,看着他的表情,喜怒难辨,我突然觉得与他白白相处七年,竟是对他一点儿也不了解。
我深深呼吸一口气,才试探性一问:“听说,华莲是莫攸然举荐进宫为圣女的?”
“恩。”
“我要见莫攸然。”
浮华梦,仇似海(6)
竹林枝影簌簌声,寒相向。微尘清雾空生润,香萦绕。
我的手中捻着一片翠绿的竹叶,身着素白衣裙伫立在竹林间,凝视满目苍翠,斜晖脉脉,浅红铺洒着一色碧绿平静而深渊的竹林。轻抬手臂,叶置唇便,吹奏起多年未再吹起的未央歌。
斜晖脉脉,衣袂飘然,风卷发梢,清寒渐起。
曲调随风而低缓,沉远而平旷,似在耳边,却又远在天便,飘渺而无踪。
曲到高潮,一声响彻九霄的笛音乍起,声势直逼而来,霸气中仿若金戈铁马便在眼前。相较于那恢宏的笛音,我倒是刻意压下曲调,以轻缓丝柔的曲音配合于他。
一刚一柔,配合起来却是天衣无fèng。
曲罢,收音,回首。
那个依旧高雅出尘,一身青衣华袍的男子迎风绝立,手执铁笛,信步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