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中魅(35)
这太珑客栈,其实就像人间的酒楼,有一两个招牌,才能吸引八方的客人。
无方笑得淡然,振衣却蹙起了眉,“家师行医济世,来这里只是凑热闹,不会下场。”
青如许没有遇见过这么不赏脸的小子,分明愣了一下,复换个妖俏的声调调侃起来,“这小哥好俊秀模样唷。不过你师父是你师父,你可做不得主。还是好好睁大眼睛看看吧,这里好姑娘多着呢,像你这样的小哥儿……”伸手轻薄地在他肩上摸了一把,笑容顿时僵住了,惊讶地低呼,“这是个人?怎么进的妙善界?”
妙善界只进妖魔不进活人,这是几千年来的规矩。要不是有道行高深的人开了方便之门,就是这人身体里还装着别的东西。
她这一呼不要紧,引来了其他妖类的目光。麓姬见势不妙站起身来,压手道:“诸位别见怪,这是灵医高徒,随灵医来梵行刹土做客的。”
这样的解释好像没有起多大作用,无方发觉自己高估了这些妖,秽土上的妖魔野性未驯,人的血ròu对他们是极大的诱惑。
圈子慢慢缩小,一桌一椅后都有妖加入进来。所有的吸引力不再是般若台上的歌舞,全数集中到了他们身上。瞿如不耐烦地打量他们,不由发笑,“一个个人模人样,到底还是摆脱不了兽性。”
这成千上万的妖,真要动起手来,恐怕占不着便宜。无方只好举了举杯盏,“令主大喜在即,诸位千万别寻晦气。杀生也要看时候,坏了令主的好事,你我都担待不起。”
妖怪们还是有些怵的,脚下踯躅,脑袋却不随脑子,幻化出了各式各样的面孔。成了精,样貌可以自己塑造,原型却无法改变。千百年的老脸能好看到哪里去,獠牙毕露、呲目欲裂,人的两肩上扛着蛇头、狼首……端的是丑陋怪诞。
房梁上有人小声说话,隐没在了底下粗重纷杂的喘气声里,“你看,紧要关头她还是想到我了。”语气禁不住沾沾自喜。
另一个声音说:“主上的名声已经被这些妖怪败坏得差不多了,魇后只是拿您出来挡枪。”
大实话太不中听了,但沉浸在幸福里的令主完全不以为然。他觉得女人在危急关头还想着你,就说明她很依赖你。他以前看过一本书,是人间流传进来的,翻得太多,几乎翻烂了。里面有很多金玉良言,全是有关于爱情的,深度剖析女人的可爱和口是心非。如果她说不要,就是要要要;她说你好讨厌,其实就是喜欢你,甚至爱你。
一只爬虫,哪怕修成了人形也不懂里面的奥秘。令主自觉比他智慧得多,所以根本不听他胡诌。
“主上还不现身吗?看看这些牲口的包围圈,越来越小了。”
令主说再等等,“厉害的人一般都是最后出现。”
圈子中心的未婚妻终于加重了语气,高声道:“我等是受森罗城主观沧海所托,前往魇都呈献贺礼的,谁敢造次,便是与森罗城和魇都为敌。”
美人周身煞气肆虐,看来已经做好厮杀的准备,不过不到无路可退,不想闹得鱼死网破罢了。令主坐在上首,纳罕地挠了挠头,不大对劲,提他就可以了,为什么还把观沧海拉出来?一个区区的森罗城,难道还能和魇都相提并论吗?
他扭身问璃宽,“魇后在和我有婚约之前,和观沧海是什么关系?”
璃宽绞尽脑汁,“医患关系啊,只是这观沧海大概对魇后有点意思,几次厚着脸皮去十丈山下求见,都被拒之门外了。”
“那她提森罗城干什么?观沧海的面子比本大王还大?”
璃宽从令主的语调里听出了愤怒和委屈,吓得他慌忙补救,“不不不,主上别误会,魇后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他舔了舔舌头说,“目前魇后还不知道自己和主上有了婚约,也不知道主上要迎娶的就是她。现在群妖环伺,为了合情合理把主上搬出来震慑众妖,只好借观沧海请她转交贺礼之名。观沧海不过是个火捻子,令主才是蜡烛,彩色的大蜡烛!”
这下令主心里舒坦点了,实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么好的未婚妻很难找到,如果又黄了,他可能会忍不住杀进森罗城的。
无论如何她的这番话总算起了作用,十方妖魔不敢正面得罪魇都,都悻悻然退下去了。令主对未婚妻的机智大加赞赏,“她的脑子真好使,本大王就喜欢她这点,会随机应变,会仗势欺人。”
璃宽啧啧地,“主上不是讨厌叶振衣吗,他被那些妖吃了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