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妻不贤(4)
辛氏一听这话,横了眼人群,用手指着他们数落:“不靠谁养活?那咱们说说,这宅子是哪家出的银子置办的?别跟我说,靠你们老颜家在乡下那几亩田地。我呸!我们出了银子,出了奴婢,把你们从乡下接来,让你们好吃好住的,不知感恩也就算了,居然还舔脸说靠的是自己!”
颜老太太被揭了短处,恨恨的跺脚:“你今天是上门讨债算账的,是不是?刚来京城,我们手头是紧了点,但别把人看扁了,早晚把银子还给你!不就是一千五百两吗?我们老颜家砸锅卖铁也还你们的帐!我们颜家庙小,供不了你闺女这么大的佛,快点领走,出去,出去。”
柳氏左右为难,去也不是,留也不是。采筝却没什么为难的,这样的情景不是第一次出现了。祖母不待见母亲,一个月得有大半个月想找茬赶走母亲,今天如果不暂回外婆家避一避,留下来,只会给她们欺负自己的机会。
采筝当机立断的对母亲道:“娘,先回外婆家安静几天也好。”握住母亲的另一个手腕,和外婆一左一右夹着母亲向外走。
不想颜老太太在采筝身后喊了一嗓子:“筝丫头,你要去哪儿?你是老颜家的人,你不知道吗?随两个外姓人要去哪儿?”
她要去哪儿?当然是和母亲回外婆家了。难道还留下来,等着晚上回来挨父亲的骂,受这群人折磨么。采筝冷声道:“我不知道什么内姓外姓的,我只认母亲。”说完,对院门口站着的丫鬟碧荷道:“随我们一起走。”
就听身后低一声高一声的叫骂声,越来越远,三个人带着丫鬟出了颜家的门。大门口有隔壁院的小童在探头探脑,见了采筝她们,一溜烟的笑着跑了。
柳氏有气无力的道:“脸都丢尽了。”
“你丢什么脸?他们自个都不要脸呢!”辛氏对女儿道:“这次走了,就别再回来受气了,那死老婆子,我瞧出她打的什么主意了。”
采筝明白外婆说的是什么意思。所谓祖母的算盘,指的是休掉母亲,让父亲再娶个后妻,生儿子。谁让她母亲柳氏这么多年来只生了她一个女儿呢,就因为这个,一直忍气吞声。
外公外婆也是在采筝父亲点中翰林后,随着女婿一家搬到京城的,出钱给女婿家买了一栋宅院后,自己也在附近挑了栋宅子住。
采筝的外公姓柳,因在家里排行十三,便被人称呼柳十三。早些年做过镖师的行当,也当过贩运药材的商贩,走南闯北,积攒下殷实的家底。可膝下只有一个女儿,于是女儿到哪,他和妻子就搬到哪。
进了外公家的院门,有四五个后生在回廊下斗蛐蛐,见辛氏她们来了,其中一个直起身子,道:“师娘,你回来了?哎,大小姐和小小姐也来了?”
辛氏重重哼了一声,指着他们吩咐道:“都给我抄家伙,去前街老颜家,见东西就给我砸!”
采筝一听,急道:“您这是做什么?”辛氏道:“越想越憋气,这日子既然没法过了,就不过了。咱们不要的,也不能便宜姓颜的!”
那几个斗蛐蛐的小伙子,立即应了声,撸胳膊挽袖子就要抄家伙出门。柳氏呵斥道:“都给我站住!”说完,甩开母亲的胳膊,气呼呼的往正屋走。
辛氏则追在后面喊道:“不砸他们,还留着不成?难道你还想回去跟颜岑安过日子?人家没把你当回事,你贴金贴银,人家照样想休了你!”紧随女儿的脚步,也进了正屋。
采筝刚想也追上去,就听身后有个殷勤的声音问道:“小小姐,你这次回来打算住几天?”
说话的人,采筝有点印象,好像叫燕北飞。柳十三喜欢结交三教九流,家里常聚着一堆不知来历的人。这个叫燕北飞的,在采筝看来,就是其中一个混吃喝的市井泼皮。
采筝面无表情的看了眼他,道:“与你有什么相干?”燕北飞挑挑眉,嬉皮笑脸的道:“就是问问。”然后招呼其他人:“没事了,没事了,继续玩咱们的。”
采筝则向正房走去,临进去挑帘子的时候,瞅了眼燕北飞,发现他正偷偷瞄自己,心里厌烦的紧,瞪了他一眼,才进了屋。
屋内面,母亲正坐在炕头掉眼泪,外婆在一旁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数落她。最淡定的是外公,摇着蒲扇躺在窗下的榻上,闭着眼睛道:“你们女人啊,就是闹腾,你个做丈母娘的不知道息事宁人,去了还要挑事。”
辛氏道:“我怎么就挑事了?是不是得眼睁睁看着女儿被欺负死才叫贤惠?!我当初就觉得颜岑安不是个好东西,你偏将女儿嫁给他,这么多年,吃苦受累,金的银的搭进去多少,不是照样养不熟他们。你瞧瞧,他现在高中了,立马就翻脸不认人了,不想要糟糠妻了,合计着他那老娘挤兑咱们闺女,就想把咱们挤兑走,娶个官家小姐呢!我呸!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山旯旮里跑出来的狗屁进士,京城的达官贵人能瞧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