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美人夜来(31)
这是暗语。
只属于苍见优和薛灵芸的默契。
但苍见优却不愿公然带着人马前去围剿,他希望能将伤亡减到最低,既能平安地救出薛灵芸,又能说服金骁放弃和朝廷的对抗。
当然了,薛灵芸眼下的情况如何,苍见优还不知道。他们会伤害她吗?她是猫在角落里哭泣,还是已经伤痕累累,甚至,甚至被刺客的尖刀穿破了心脏?苍见优不敢想,一想,就仿佛受刑。他偷偷地牵了马,趁夜色离开了灵隐寺。马儿一路疾驰,仿佛是他将所有的痛苦和恐惧都加注在了踏雪的四蹄上。
金骁原是想一刀杀了薛灵芸的。既然他们已摆脱了官兵的围困,就无须再带着这样一个累赘。但金艳妮却反对,道:“爹,我们暂且留着她,兴许还能派上用场。”
“什么用场?”
“呃??”金艳妮语塞。她知道自己的父亲其实很不愿以老弱妇孺做要挟,那样似乎有损他高傲勇猛的形象。金骁便冷笑道:“你是替那小子担心吧。狗皇帝的宠妃若是死了,他负责看护她,定必要受牵连。”
彼时。
薛灵芸五花大绑地蜷在树底下。刚才马背上的颠簸几乎要将她的脾胃都倒出来。好在她还有一些清醒,沿路留了记号,如今就巴巴地盼着苍见优能追赶上来,救她逃出生天了。她开始有些后悔,甚至是迷惑,迷惑她为什么要用这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办法。
渐至黎明。
山中晨光熹微。突然一匹骏马的她不鸣划破了树林的沉寂。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马儿的头高高仰起,挥舞着前蹄,千丝万缕的金线在背后簇拥着。马背上的少年衣袂飘飘,俊朗的五官依稀可见。薛灵芸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那赫然是苍见优。
金骁一脸冷漠,喝道:“你是来放我们走,还是要再战一场?”刚说完,金艳妮便挡在父亲的面前,仰头道:“我爹受了伤,你放我们走,我保证不会伤害这位薛昭仪。”
苍见优翻身下马,道:“金大叔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放你们走,当是还这恩情。但你可否先放了她?我是一个人来的,我保证,没有带一兵一卒。”说着,他看了看狼狈的薛灵芸,看见她晶莹的眸子,想她必定哭过了,心里又泛起一阵疼惜。
刺客当中有人立刻说道:“既然他是一个人来的,我们何必怕他,杀了他,也杀了这狗皇帝的宠妃,算是为咱们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对。”
赞同的声音接二连三。金艳妮想要反驳,但她年纪轻,没有说服力,众人看她父亲的面子称她一声小姐,可论资排辈,她却是最末的一个。她只能用乞求的眼神看着父亲,希望他能念在往昔的情分上,别再为难苍见优。
金骁沉默了一会儿。那肃杀的气氛就像一种暴躁的催化剂,鞘里的刀剑都在蠢蠢欲动。最终,金骁挥了挥手,示意背后的人给薛灵芸松绑。薛灵芸心里的一块石头顿时落了地。苍见优和金艳妮亦是各自舒了一口气。
绳子松开了。
薛灵芸站定,还有些难以置信,她试探着,一步一步朝着苍见优走。一直到他面前,才确信自己是真的已经脱了险。
他会保护她。她深信。
突然,小树林的四周传来呐喊声,伴随着急速的马蹄声,还有细碎的金属声音。苍见优知道那是羽林骑的令牌和刀鞘摩擦时发出的,他惊愕得不知如何是好。
“我信错你了。”
金骁似哭似笑,怒喝着。金艳妮的神情亦瞬间黯然,瞪着苍见优,一语不发,只是狠狠地瞪着。苍见优欲辩解,却不知道从何说起。薛灵芸似乎在笑,那笑容是狡黠得意的。而羽林骑瞬间就遍布了树林的四周,对那班受了伤早已精疲力竭的刺客们,摆出严阵以待的姿势。
这一次。
撕杀。拼砍。风卷残云。落叶飞花。
鲜血和哭号像一张张狰狞的幕布,铺满视线里的每一个角落。苍见优感到心痛,尤其是,当羽林骑的大风刀割破了金艳妮的脸时,他几乎要飞身冲上去。
薛灵芸拉住了他。
很用力,两只手像钳子一样,卡住他的胳膊。
“他们是叛党。”她说,“你若再执意相助,就是对朝廷公然的背叛,是对皇上的不忠。孰是孰非,你难道还分不清楚?”
他怔忡。
犹如呆滞的木桩,站着,站着,一直到结束。金艳妮和金骁皆束手就擒。羽林骑当中,最前头的一个侍卫,抱拳站出来,低头道:“多亏了苍少将的妙计,我们才能如此顺利地捉拿叛党。以后,属下对中郎将大人再无半点怀疑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