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莫回-倾尽天下(3)
听皇甫翰这麽问他,公输月笑了一声:“那个萧任侠没准是真的,就是演技差了些。”
“你也这样想?”皇甫翰一手转著小人底下的棒子,一手撑著下巴看向正往灯里添油的公输月。
火光一颤,那净白如玉的脸在明灭不定的亮光中有些遥远。
心旌摇曳的皇甫翰仿佛又看见十年前随他一起看烟火的月,不由地愣住。
“……那个萧任侠好歹也是官宦人家的子弟。虽样子愚钝了些,但长幼有序的道理总还是懂的。坐著的那个若真是萧泽平,在他爹面前,他敢这样放肆?”
发觉自己走了神,皇甫翰连忙坐正:“早上那个要真是萧泽平倒不好办了。”
“他认得你?”
“这个差事是先皇当年钦点的,谢恩的时候曾在议事房里见过,多少年前的事了。”
公输月一愣。皇甫翰只顾拨弄手里的娃娃,没见对面人脸上的颜色有异:“不过,多半不会认得了。”
他伸出一只手在自己胸前比划著道:“那时,我大概这麽高。唔……还要再矮点。”
“你确定萧丞相没把你的画像拿给他看?”公输月的神色如常,心下却顿时浪起万丈。“先皇”二字有如万钧,狠狠砸在心上。眼前这点微弱的荧光,倏然放大成十年前的大火。
“所以我赌啊,赌这个萧泽平和老狐狸一样滑。不到最後才不会出现。”
“不过,还不能放心得太早。本来是想要和萧泽平做生意,制造些小辫子来抓的。可就今天萧任侠的反应,明显是冲著你。明天一去,赴的是不是鸿门宴还不好说。”稍微平复了心情,他坐到了皇甫翰面前。
“鸿门宴?倒是有这个可能。”皇甫翰连坐都不安稳了,他跨坐在板凳上将本有些松动的板凳摇得吱呀响:“哼,最好他把我绑了。到时候,看我怎麽办他。”
公输月见皇甫翰如此,忍不住一把扶住他:“好好坐!再这麽下去,不等别人绑,你就摔得够惨了。”
“你还说我?小时候不知道是谁拿把剑天天找人比,还没等别人拔剑,就……”摔跤了,然後哭得我一身鼻涕眼泪。
後半句话鲠在喉咙里。见对方听得云里雾里,僵在脸上的笑容瞬间转变为苦涩。
说吧。趁现在,把所有一切都告诉他,然後……然後他就不再以君臣相称?会以真心相对了麽?
别傻了。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月才四岁,你以为他会记到现在麽?说出来,他说他忘了你准备怎麽办?以後更以何面目相对?
“翰?”
“你以前来过江南麽?”皇甫翰抬头撞上公输月询问的目光。
呃?“来过。曾经在这拜师。”公输月心中有疑。入朝那天皇甫翰不是问过他的师傅麽。
想他刚满月就被公输璇丢给了儒麟余色,和那个人称绝色的冷情师傅感情是最好的。
当年在归旬山庄,除了他和师傅,还有……暖暖!
那人冷傲的俊颜一下子就跃到眼前。公输月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贴身佩带的那块石头。
十二年来,这块石头从未离开过他。暖暖,成了他心里最柔软的秘密。
暖暖似乎说过家住京城。可自入京以来,他打听了许久也没探出有暖暖这个人。莫非是当年年幼把名字记错了?
想来也是,哪有男人会叫暖暖的?
有希望。皇甫翰稍稍松了口气。至少月还记得来过江南,搞不好,也记得当年的暖暖!
至此,他动了动嘴唇:“月,其实我……”
公输月的心突然一紧,他望向一字一顿的皇甫翰,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豁出去了!
“其实我……”
“皇上!”
……
混账!!!
皇甫翰的双目几乎喷出火来。他转头望向不识时务的不速之客,锐利双目闪动著悠悠冷火。
不知皇帝心事的陈诚愣头愣脑地闯进来。被皇帝像是要将他凌迟的目光吓了一跳。
随即才委屈地诉苦道:“皇上!那个司马悦然侮辱朝廷命官!”
什麽?
皇甫翰仍沈浸在怒火中没缓神过来。
“他……他说扮仆人要扮得像,自然不能睡床。把我房退了,让我在他床底下打地铺!”
做得好!!!
这个司马悦然,亏他想得出来!回去一定重重赏他!
倾尽天下 03~04(美攻强受 帝王受)
清晨,微雾。
江南的夏天不像北方满处散发著骇人的汗味。这个以水著称的地方在夏天也不曾显露出热情。几处小桥架与流水之上,几处人家缀於滨岸两边。这是常住於北方的大宓百姓心目中的江南。以水养人的江南,细腻得出奇,就连山都不粗犷,不像北方的棱角生硬,几乎要划痛望岳者的眼。它们温顺地坐落在那,静静地,轮廓圆滑,色泽翠绿。远远而观,常年缭绕於山间的薄雾隐约拨动著游览者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