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执位I(295)
思绪似乎回到天地初开的混沌时光,驾驭着无上神力的杀伐之神令他心折。当灵台初醒时,他的确曾一度想致聂行风于死地,可是,当真正和他咫尺相对时,他却突然发现那份仇恨对自己来说,已不那么重要了。再深的仇恨也敌不过对他的眷恋,帝蚩将一切都算计在握,却算计不到他的感情,他在尘世间流连得太久,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任意妄为的海神了。
「也或许,我再次喜欢上了你,信任,我只给一次;可是爱,我可以给你很多次!」「张玄!」拼命想挣脱张玄的挟制,却被他紧力拥住,侧头吻下自己脸颊上的泪珠,缓声道:「不许哭!眼泪代表着神的尊严和天威,不可放弃!」神力随碧血流尽,张玄感到精神在慢慢枯竭,心口被刺穿,带着空洞失落的感觉,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拔出犀刃,将它送到聂行风手里,让他紧握住,喘息笑道:「好痛,比上次你刺的那一刀还痛,董事长,做你的助理还真不容易。」紧密贴拥,聂行风可以清晰感觉出身后那具躯体的虚弱,张玄轻喘着靠着他滑落,他没回头,只依稀看到垂下的墨黑发丝在一点点失去颜色,最终变成近乎透明的惨白,揽住他的手异样冰冷,让他心颤。
「让我看看你,好吗?」他求道。
「别看,我不想让你看到我变丑的模样,记住我最美好的样子,在七秒的时光里。」「七秒?」「是啊,传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七秒之后,它就会忘记之前的经历,所以它的世界永远没有痛苦悲伤,每一个七秒后,它又会有一个新的开始,董事长,忘了我……」「不,永远不会!」「但我会忘了你,因为我不想在痛苦等待中煎熬!」他受了犀刃重创,又将神力过给聂行风,也许,这次没有归途的人是他,回归元婴状态,永沉海底。毫无希望的等待对聂行风来说是种无法言说的酷刑,思念会如刻刀,一点点刻进记忆的心头,将所有心神消磨殆尽,他不愿、也不舍聂行风经历那样的痛苦。
「不可以!」「可以的,你可以做到,因为你是杀伐之神!用你手里的犀刃,重归属于你的神力!」张玄紧紧搂住聂行风,右手按在他心口,腕上的那个S印记发出恢弘金光,慢慢溢入聂行风的心头。
很快,气血随金光流逝消失殆尽,张玄发出一声痛苦长嘶,身后银龙蟠腾,吼叫着在空间里窜跃,聂行风设下的六合结界被银龙戾风激荡,开始摇晃欲坠,金鳞银纹,带动出属于海神的跋扈霸戾,银光空间剧烈震荡着,终于在一阵轰天巨响后塌陷了。
虬应双龙飞天而起,唳声冲击着海面,发出震人心魄的涛浪声,继而厉风席卷而来,海潮翻滚,银浪如波,一阵冲天巨吼后,双龙终于沉陷海中。遵守对张玄的承诺,聂行风没有回头,只看到黑暗的海面上碧波荡漾,金鳞银发随水沉浮迭起,在数次震烈吼声后,缓缓的,无声地沉入海底。
衣衫已罩于身上,一袭银亮素衣,是当年他初见玄冥时的穿着;厉风四起,是玄冥不悦时旋起的西北风,凄厉,却又觉无比亲密。聂行风迎风站立,任衣袂随风翻飞,涩声自问:「你记了我上万年,为何却要我忘了你?」六合结界已散,子时午夜,黑暗将天地四方毫无余地地侵占,涛浪翻滚,入眼的,是属于夜魔的强盛阴气,魑魅魍魉在空间翻飞,凄厉叫嚣,却忌讳天神身上的狠戾杀机,不敢靠近。
帝蚩已追逼而来,在海面上空和聂行风遥遥对望,当看到他身上金罡气息连绵消长,在海天间笼起一道恢弘气焰时,不由神色骤变。子时已到,聂行风的神力应该大减,可是此刻看他,却似乎比之前更强大,立于海上,天威凛凛,身后虎矩神器凌空飞舞,发出萧飒吼声,恢弘金光四射,照亮六合天地,杀伐霸气,鬼神难犯。
他失声叫道:「子时至阴,你怎会功力大长?张玄呢?他不可能杀不死你……」聂行风抬起眼帘,墨黑双瞳清冷无波,冷冷问:「张玄是谁?」帝蚩一怔,却见聂行风屈指挥舞神器,喝道:「尔为一己私欲,滥杀天地生灵,妄图颠倒乾坤阴阳,其罪难赦,今吾承五帝神威,诛尔于此!」指诀拈起,当空连画,指尖挥处金光盘桓,顷刻间便做出六合结界,金网随虎神腾起,将帝蚩罩于当中,天火焚烧,他手中墨镜法器瞬间被烧成灰烬,帝蚩慌忙挥斥四方魑魅,以阴力及天地无边黑暗相抗衡,却不料海潮翻涌,万千碧波随聂行风法咒腾起,将阴魂卷得形神俱散,虎神咆哮着冲上前,神风霸凛,锁住他身形令他无从逃藏,惊慌中帝蚩抬起头,便见周围金光四溢,犀刃已到近前,带着死亡的气息,是杀伐之神无可抵御的战力,狠狠刺入他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