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濯香(64)
而此刻,消失的蓝冲蓦然出现。
眼神之中,带着温柔与关切。他低下身来询问她,你没有事吧?她像发疯一样猛地推开对方,凄然冷笑道,你不是蓝冲,你只是我的一个愿望。我也不会像他们一样丧失警戒陷在你的阴谋里。说着说着,她便哭了起来,粉泪纵横,但神态依然倔强。
靳冰越再去红袖楼,是在两天以后。自从在山崖上喝退了蓝冲,她便没有再见过他。她勒令自己不去相信,可是,那牵挂那思念,却排山倒海侵袭着她。她掠过一棵树,就像掠过蓝冲的挺拔傲岸,她碰断一朵花,就像碰断自己的缱绻留连。
夜阑人静。
靳冰越像一只诡异的猫,朝着自己的房间蜿蜒而去。突然地,不知从哪里飘来一阵馥郁的花香,她的面前顿时出现许多重影,摇摇晃晃交交叠叠,她仿佛还听到有人在耳边呢喃,你真是太多事了,我可不想你坏了我的计划。
她逐渐不省人事。
醒过来的时候,依然在红袖楼,而且是在自己的房间里。那个假的靳冰越似乎已经不知所踪。她感到恍惚,还在思索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身体却已经跨出了房门。依旧是午夜。看来自己昏迷的时间并不长。可是为什么有点飘飘渺渺云里雾里的失重感。而且心里想的,和身体的行动竟不能搭配成一致。最后还不经允许地闯进了沈苍颢的卧房。
沈苍颢依然醒着,看见靳冰越,不禁愕然,问,你来做什么?靳冰越莞尔一笑,道,我来与楼主促膝谈心,度过这漫漫的长夜啊。
——可是。这明明不是她想说的话。好像这舌头,这嗓子,都失去控制,不再属于她了。她的手竟抚上了沈苍颢的脸。极温柔,极专注的,似乎还有一点负疚。她说,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从今以后,我再不会离开你。
荒唐——
沈苍颢恼怒极了,狠狠地一把将靳冰越拂开。女子心里原本有喜悦,但困住了,散发不出来,反倒是一脸哀戚。
你不是她。沈苍颢的神情,越来越凝重,眉宇间,甚至起了几丝凶光。他想起黑衣的靳冰越对他说的那番话,虽然他犹犹豫豫不敢尽信,但是,此刻,他看着面前这妖娆风骚的女子,他的理智愈加坚定,他指着她说,真正的冰越,是不会像你这样,对我投怀送抱谄媚献媚的。我今日便杀了你,破除这害人的魔障。
靳冰越这才感到慌了。先前的喜悦赞赏,此刻烟消云散。沈苍颢一掌击在她的胸口,胜似火烧般疼。她总算是明白,那幕后cao纵之人,知道她已经与沈苍颢有过联络,也知道沈苍颢的怀疑和动摇,于是便偷袭她,将她变成傀儡,迫使她做出不能自控的反常举动,那样一来沈苍颢不得不相信自己所看见的都是假象,因而对这个他所以为的假的靳冰越动了杀念,而事实上,那假的靳冰越早已经藏在别处,此刻面临着沈苍颢满腔怒火的,是她,是真的靳冰越啊。如此一来幕后之人根本无须自己动手,便可以利用沈苍颢铲除靳冰越这个知情的障碍。借刀杀人,残忍而精妙。可靳冰越心底再是清楚,却也不能说出她想说的话,反倒还要火上浇油地嘲笑沈苍颢,说你是不可能杀了我的,我的目的,便是要毁灭这红袖楼,毁灭你们所有的人。
烛影摇。残花乱。
靳冰越敌不过沈苍颢的愤怒,亦总是不忍心出尽全力。节节地败退,伤了满园香睡的海棠。眼看着那致命的一掌便要落下来,突然,墙头撞进一阵疾风。
是蓝冲。他在千钧一发之际救走了靳冰越。
可真正的蓝冲只是一个懂得三脚猫功夫的铁匠,他如何能从堂堂红袖楼主沈苍颢的眼皮底下将人带走?
除非——
靳冰越想到这里,倏地抄起桌上的瓷杯,一运劲,那杯子便裂开了。陶瓷碎片握在手里,顷刻成了锋利的匕首,直抵着蓝冲的咽喉。你不是蓝冲。你是幻影。靳冰越咬牙切齿地说。我如果杀了你,便可以破除这幻心术了。
蓝冲没有做声。眼神忧伤。
靳冰越的手开始颤抖,整颗心都仿佛在抽搐。万一他的确是蓝冲,可自己却因一时激动而误杀了他,这事实岂能面对?又或者,他也跟自己一样,受到幕后黑手的摆布,而无法言行一致,说出想说的话,又如何是好?
蓝冲开了口,道,你方才中的是可以迷惑心智的花毒,毒性只能维持一段时间,看样子,现在毒是已经散了。
靳冰越拧眉,你如何知道?
蓝冲苦笑摇头,再度陷入了沉默。
靳冰越稍做犹豫,终是撤了手里的碎片,便拂袖欲往门外走,蓝冲却跨开两步挡在她面前,你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