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钓金龟(永嵊皇朝系列之一)(43)
聂珞止住了哭泣。这是第一次,聂璎唤他的名字。
「二哥,以后吃东西前,我先吃,这样你就不会有事了。」
闷了半天,聂璎道:「那岂不是我永远都要吃你剩下的?」
「不、不可以吗?」
「嗯,如果你愿意试毒一辈子的话,我可以考虑。」
聂璎醒了,聂珞却病倒了,原因是劳累过度,于是那段时间,兄弟两个一起缠绵病榻,真正的难兄难弟一对。
投毒之事很快就查清了,是一位宠妃做的,聂璎太优秀了,她怕会对自己儿子造成威胁,她以为聂珞会一起中毒,再害死乳娘,这件事便无从查起,谁知机关算尽,到头来只落得三尺白绫。
那位可爱的小皇子也不知了去向,事后聂珞问聂璎,聂璎只谈淡道:「那些事,不说也罢。」
那是聂珞初次看到内宫不择手段争权的惨烈,也看到了静谧下暗藏的激流,他再没回自己的寝宫,相依为命的乳娘殁了,他很怕那种孤零零的感觉。
聂璎默许了他的入住,也默认了吃他吃剩的东西,却将命玉还给了他。
「好好戴着,以后不许再摘下来!」
这一住就是五年,聂璎十六岁那年随军远赴边关,聂珞也离开皇宫,住进了父王赐给他的王府里。很不舍聂璎离开,却没有说任何挽留的话语,驰骋戎马是聂璎自小的抱负,他比任何人都了解。
「别难过,我去几年就回来,太医们说塞外有种叫冰蟾的灵物可以治疗你的顽疾,我一定帮你找到。」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可用一身病体换聂璎长留身边。
临行前,他把命玉再次送给聂璎,希望能佑他平安,换来的却是一顿斥责。
「这是你的东西,好好戴着!我的命很硬,不需要它庇佑!」
其实,这不仅是护身符,也是定情之物,他想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送给喜欢的人,然而,却被无情的回绝了。
聂璎走了,只把从不离手的古剑留给了他。
那剑名唤罡谒,聂璎说利刃镇煞,可以庇他平安,让他好好保管。
自从他冒然摸剑,被喝斥后,他再没敢碰过这剑,没想到聂璎会将它赠给自己,于是命玉被拒的沮丧也随之烟消云散。
再见面已是三年后,三年中他们只靠书信来往,聂璎的笔体日见遒劲刚韧,不似他们这些皇子们,字迹虽秀美飘逸,却始终脱不了文人的弱气。
几年的关外征战,聂璎在军中树立了绝大的威信,他麾下的骁骑军所向披靡,被尊称神龙将,这次他进京就是为受封而来。
聂珞准备了丰盛晚宴,来为聂璎接风,可是人却没请到,侍从回来告诉他,聂璎正跟几位朝臣在酒楼会宴,周围都是官兵,不让他靠近。
聂珞亲自去了,见是王爷行轿,士兵不敢阻拦,他径自上了酒楼,看到聂璎正在跟人攀谈,身边有许多歌姬侍候,风光靡靡。
聂璎变了很多,骨骼早脱了少年的稚气,脸上刻着久经风沙的刚毅坚忍,霸气中带着世故的笑,和大家谈得正欢。他想起昔日那个冷淡傲气的少年,虽然冷清,眼神中却透着温情,可是,都已经过去了。
聂珞没打扰他们,静静的来,又静静的回去,那桌早已凉了的酒宴他吩咐人撤了,只留一盘梨花糕,静夜中一人独享。
他愿意一辈子为那个人试毒,不过看来已经不需要了。
夜过二更,侍从禀报聂璎来访,他坐在窗前,沉默半晌,道:「说我睡了,请他回去吧。」
次日清晨,聂璎又来拜见,他今天身着便装,一袭玉带轻裘,英气飘逸。
见到聂珞,聂璎将他紧紧拥住,又按着他的肩头上下打量,「几年不见,小珞长高了这么多。」他身子孱弱,个头却跟聂璎差不多,只是没有他那么健硕魁梧。
聂璎身上带着他熟悉的气息,脸色略显古铜,刀削般的刚毅,下颌微有胡髭,聂珞伸手摸了摸。
「你也变了好多。」
「听说你最近常参加诗社琴会,整天的不在家,我怕来晚了碰不上,倒是疏于梳洗了。」
聂璎带了许多关外野味来,还有件狐裘,说是猎的雪狐,特意做成裘衣送给他,现在正值冬季,刚好用上。
聂璎比以前健谈了许多,拉着他的手询问他病情,又说起关外风光,道:「那千里飞雪的景色在京城是看不到的,等将来你身子好了,我带你去。」
聂珞笑道:「好啊,到时我出关,还要请大将军多多关照。」
其实,他知道,那飞雪风光自己这辈子都没机会看到了。
这几年,病情愈来愈重,偶尔感染风寒都会卧床数日,聂璎说要为他寻找冰蟾治病,他一直心怀期待,可是,现在这份心思已经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