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图塔(98)
南苑来的喜娘和主事面面相觑,步太傅家结亲的是二姑娘,大姑娘进宫封了才人,东厂提督一口一个大姑娘,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说法?
步驭鲁遭肖铎釜底抽薪,登时脸上变了颜色。又不能发作,只得好言敷衍着:“厂公弄错了,今儿出阁的次女……”
“你是说咱们太妃娘娘?”肖铎登时抬高了声线,故作惊讶道,“太傅大人竟不知道娘娘受封贞顺端妃的事儿?娘娘随咱家来余杭只是省亲,等回京了仍旧要进宫的。太傅大人莫名其妙安排了桩婚事,要将太妃娘娘嫁到南苑王府去……”他沉下脸来,扫了迎亲的人一眼,“咱家奉旨一路护娘娘周全,太傅大人这是为难咱家,想害咱家背上个失职的罪名么?”
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场的众人都傻了眼,步驭鲁和曹夫人更是万没想到,听了他的话腿颤身摇几乎要栽倒。
不是被撵出宫的小才人么?怎么一下子成了太妃?原来都是肖铎在里头耍花样,左手要钱,右手作弄他们。可惜了一棵已经栽成的大树,早知道音楼封了太妃,她回来时断不会是那个光景。如今后悔来不及了,家底掏空了,南苑王府接人的又等着,这是要把步家逼上绝路了!
肖铎看着那一门残兵败将很觉解气,半晌才掖着手道:“闺女总是要嫁人的,留着也不能开出花儿来。我看太傅大人还是割爱吧,横竖冒名顶替的事儿办了不止一回,再来一回也无妨。不过要委屈大姑娘了,好好的正头嫡女上王府做侍妾,也不知王爷计不计较她原本应该进宫的身份,万一忌讳朝廷追究,那过了门的日子恐怕要煎熬了。”
步太傅早气得说不出话来,步家老大搀了他爹道:“肖厂公同这事也不是没有干系的,大庭广众下说出来,似乎有些欠妥吧!”
以为他拿了钱就同他们一条船了,肖铎用折扇遮住了半边脸,cao着懒洋洋的声口告诉他们,“天下没有瞒得住我东厂的事,东厂为皇上效忠,对主子也不会藏着掖着。这件事儿我在京时就透露给当今圣上了,圣上只说‘且看’,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太傅大人满腹经纶,不会不明白。所以姊妹易嫁是为了步氏好,咱家言尽于此也算尽力了。”他转过身往门上去,经过嫁妆时略停了下步子,叹息道,“可怜见的,怎么说也是个嫡女,八抬嫁妆实在是寒酸了些。千户给我随十两银子的份子钱,甭登帐了,算我给大姑娘添脂粉的吧!”
☆、第43章自悲凉
出得门来,心情大好。音楼的太妃身份一揭穿,杭州是呆不下去了,恰好这里的买卖谈得有了成色,余下便是船运和供货。金陵原是大邺故都,秦淮河畔的船坞媲美福建船坞,肖铎一向对造船颇看重,不光是缘于大邺的水师加固,也因为东厂在工部cha了一脚,采买建造,中间环节利润可观。这年月,放着现成机会不往腰包里揽财的是傻瓜,太监爱财嘛,肖铎也是一样。算算日子到了该结账的时候了,工部给的账册子叫人信不实,还是亲自去船坞瞧一瞧的好。
“明早就动身,别声张,免得又闹出大动静来,没那力气应酬。”他坐在轿子里嘱咐,想了想又道,“另备几条小船,你和二档头带几个人跟我走,余下的人仍旧乘宝船,沿途官员一概免见,到了金陵再汇合。”
云尉在轿外应个是,略顿了下才问:“步家的事就算过去了么?步家老大对督主无礼,刚才那情势一刀下去也是寻常,但碍于娘娘的面子不敢轻举妄动,还得请督主给个示下。”
说无礼,其实也就是一句话,换了平常人,谁没个受呲达的时候?但是肖铎不一样,自负惯了的娇主儿,在外受不得半点怠慢。所以步家老大出言不逊,在东厂的人听来就是出战的画角响了,腰间双刀随时准备出鞘。
肖铎倚着轿围子抚摩珠串上的佛头塔,并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只道:“娘娘性子善,受了再多的气也不愿意要他们的命,真刀真枪未免难看。步驭鲁也够受的了,南苑王府都知道步音阁是嫡女,她扎在那些妾和通房堆里还能抬得起头来么?原本想掏钱消灾,没曾想皇上早知道了,这下子花了冤枉钱,没准儿就此气得卧c黄不起了。剩下的那几个儿子……你去知会他们供职的衙门,让他们赋闲在家也就是了,毕竟是太妃的娘家人么,整治得太出格了不好看。”
他爱说漂亮话的毛病是改不了了,把人家弄得鸡犬不宁,还一副放了恩典手下留情的好心模样。云尉他们在他跟前当了四五年的差,对他的癖好见怪不怪,笑着应承道:“没了钱又丢了官,步老头这回只有指望宇文良时看在翁婿的面子上接济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