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谋生手册(1571)
这算什么,仿照南唐时赫赫有名的澄心堂吗?
相对于这种腹诽,他最在意的还是汪孚林让人迎接,而不是亲自出来的态度。要知道,就连朝中某些二三品的大员都不敢如此怠慢他,汪孚林从哪里来的这底气?要不是他敏锐地意识到此次自己被人算计,不得不从汪孚林这边打开突破口,哪里会特意送上门来!
压下心头不快,游七跟在一声不吭的陈炳昌身后,一直来到了一个看上去逼仄狭窄的院子。他怎么都不相信这是汪孚林用来待客的地方,眉头不用说皱成了一团,却是再也忍不住了:“汪侍御莫非平时见客就在这里?”
陈炳昌跟着汪孚林这么久,再说来时汪孚林特意吩咐过,此时他就客客气气地说道:“游七爷还请在此稍等片刻,汪爷会了客就见您。”
简直欺人太甚,他游七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干晾过!
游七差点气得七窍生烟,可陈炳昌的后一句话,却让他一下子被浇了一桶凉水。
“不过汪爷说,如果游七爷等不及,眼下就过去也行,横竖您也不是外人。首辅大人家二公子刚刚才过来拜访。”
俗称琼林宴的新进士恩荣宴后,才刚刚授官翰林院编修的张嗣修来了?他怎么不知道!
游七只觉得又惊又怒,死死压着这才没有在陈炳昌面前表露出来,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会儿跑来实在是挑错了时候。他要是过去,要找什么理由对张嗣修解释他特意跑过来?可他要是拔腿就走,汪孚林照样可以在张嗣修面前不动声色吐露一两句话。进退两难的他着实来不及考虑太多,最终还是跟着陈炳昌进屋坐下。
随着有小厮进来送上茶水点心,陈炳昌陪坐在一边,却只是呆呆的不说话,游七哪里见过这等木知木觉没眼色的陪客人,只觉得烦躁极了。果然,他打叠精神探问了陈炳昌几句,得知这个少年秀才是汪孚林的书记,是广东的三个幕僚中唯一一个带到京师来的,他一下子想到了之前隐约听到的一点风声,意识到这小子就是和那瑶女结缘的陈炳昌。
可是,随着话题的深入,他越来越觉得汪孚林大概是看着人太呆才挑中的,这竟是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闷屁,只会嗯嗯啊啊的角色!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他方才听到门外有人叫了一声,这时候,就只见陈炳昌噌的一下站起身来,冲他歉意地笑了笑:“汪爷那边应该结束了,我这就带您过去。”
游七本就等得不耐烦,因此陈炳昌这么说,他也没太在意就起身跟了出去。然而,等到穿过两个门洞,进了一个宽敞得多的院子时,他却和正送客的汪孚林迎面撞了个正着。眼见得作为客人的张嗣修诧异地向自己看了过来,头皮发麻的他慌忙开动脑筋,一下子就想到了一个最好的理由。于是,他快步上前行礼,等起身之后就垂手说道:“二公子,我是特意找汪侍御商量谭家那家铺子的事。”
“哦。”张嗣修不比长兄有些书呆,也不比张懋修的疏朗,他却是个心思极其缜密的人,一看游七那看似理直气壮,实则眼神乱转的表情,他就知道游七此来绝对不是那么简单。他当然不会当面拆穿,笑了笑后就对汪孚林说道,“世卿不用远送,我就是特意来看看你。你也是的,就算外头传得沸沸扬扬,说是你不适合留在都察院,你也不用赌气上书要外放州县,你之前收拢海盗的功劳都还没赏呢!之前都察院陈总宪特批给了你二十天假,你现在又闷头在家请病假,真被人说撂挑子怎么办?”
“唉,我知道了,多谢张二兄。”汪孚林苦笑着拱了拱手,等看到游七侧身而立,恭恭敬敬地目送了陈炳昌陪同张嗣修出门,他方才似笑非笑地问道,“游七爷真是为了谭家的事情找我?”
此时此刻,张嗣修还没走远,刚得知汪孚林竟然也上书添乱而心中狂跳的游七乍然听到这个问题,只恨得牙痒痒的。然而,他更加悚然的是,前边张嗣修的脚步竟是显然停了一停。他不得不用透着凶光的眼睛瞪着汪孚林,旋即一字一句地说道:“汪侍御,有话进屋说如何?”
“那就请吧。”汪孚林嘴角一挑,笑容可掬地说,“我们好好聊一聊。”
第七六八章 交锋,乡党
好好聊一聊。
这五个字听上去,似乎是老朋友之间亲切对话的开始,但游七却知道绝对不是,就连悄悄闪人的陈炳昌,也知道接下来恐怕是不输于在广州那会儿,汪孚林对上一大堆官员时的交锋场景。只不过那时候在场的人多,眼下在场的人少而已。虽说他很好奇到时候会是如何唇枪舌剑的场面,可他很清楚游七乃是首辅家奴,一会儿的那些对话绝对不适合自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