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谋生手册(1446)
再三思量之后,汪孚林便最终决定,这种大事他既然拿不定主意,那就去找人商量。毕竟,他礼聘幕僚,不是光为了干活,也是为了在具体方针上能够有人可以合计。因此,嘱咐小北继续帮自己扮演好牢头的角色,他就匆匆回到了察院。
他不在这几日,杜茂德在草拟建言乡试派京官疏之后,还根据他的授意,草拟了参劾好几位广东官员的奏疏,却不局限于广州,而是分散在十府之地,小至区区县学教谕,大到分守道,从贪腐到不称职,囊括了方方面面。
光靠汪孚林自己,当然就是再长两条腿也不可能走遍这些地方,可架不住有去年今年连续来过广东两次,深入民间的吕光午在,再加上小北又去濂溪书院见过还在此讲学的王畿,从这位龙溪先生所到见闻与之印证,再加上徐秀才和杜茂德这两个地道本地人一同佐证,自然能够保证参劾大名单的精确性。如此一来,就达成了作为御史的最大职责之一——喷人——毕竟巡按御史也是御史队伍的一员。如此一来,他哪怕在察院中闭门不出,别人也找不了茬。
陈炳昌则一直在帮着杜茂德一同整理欧洲列国志,虽说仍然是极其简单的版本,但汪孚林相信,比起朝中修史的史官那些了解,这已经算是非常深入了。而正当汪孚林把邱四海所言这笔钱财带回察院的时候,徐秀才却是正好从濠镜风尘仆仆赶回来,带回了贾耐劳对交流生的积极回应,当然,同时还有对官府收回濠镜租赁权的抗议。
这下子,秀才智囊团算是到齐了,汪孚林就索性把人全都召集到了后院自己起居的堂屋,直接把几匣子珠光宝气的宝石玛瑙珍珠等等放在了大案上。
尽管徐秀才也是曾经在濠镜见到过不少好东西的人,此刻仍旧不免呆了一呆:“汪爷,这是……”
汪孚林看了一眼杜茂德,见这位耍得一手好铁尺的秀才面色如常,他就没有解释前因后果,而是言简意赅地说道:“是几个海盗潜入广州,试图疏通官府,谋求招抚的一笔横财。”
这算是解释了东西的来源,但对于阅历丰富命运多舛的徐秀才来说,那猜测就多了去了。他顾不得刚刚还在为汪孚林听自己的举荐招揽了杜茂德而高兴,深深吸了一口气,就决定士为知己者死,好好劝谏一下汪孚林万不能因财坏事,谁知道话头竟然被杜茂德给抢过去了。
“徐兄,陈小弟,事已至此,汪爷虽替我隐瞒,我却不能就当成事不关己。”
杜茂德稍稍停顿了一下,便将包括自己当年那番被迫当海盗的经历,以及被邱四海认出找上门来要挟等等和盘托出,见徐秀才嘴巴干脆就合不上了,陈炳昌也是目瞪口呆,他在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随即就看着汪孚林问道:“汪爷的这批财物,是来自邱四海?”
见汪孚林点了点头,他轻轻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决心似的说:“若汪爷打算效仿昔日胡梅林公拿下双峰船主汪直的旧例,学生愿意效劳。”
当年那件事太有名了,别说徐秀才这一大把年纪的,就连陈炳昌也听说过,后者一下子跳了起来:“杜前辈,这太危险了!你好容易逃出来,再回去不是羊入虎口吗?”
“对对对!”徐秀才来不及细想为什么自己向汪孚林推荐的人,现在却反而是汪孚林比自己还了解杜茂德的这段过去,他如今深知人多有不得已,因此压根没有用大义责怪杜茂德的意思,而是附和陈炳昌道,“他们既然自己已经有招抚之意,还送来了这一注大财,显然不用这么冒险的。”
“如果汪爷也如此想,理应不会让我等看到这些东西,学生说的可是?”
见杜茂德看着自己如是说,而另两位这才思路慢半拍地看向自己,汪孚林暗叹自己挑的两个是术业有专攻的幕僚,还有一个只能算是实习生,自然不能和已故那位岳父胡宗宪当年济济一堂的名士幕僚阵容比,当然,胡宗宪当年虽说也是从巡按御史开始,但后来幕僚云集,却是主政一方的事了,他现在还只是个巡按而已。他简短地说了说自己的顾虑,以及自己之前和吕光午以及郑明先提到的,招抚海盗的新思路新设想,随即又提到了凌云翼对招抚海盗的暧昧态度,以及朝廷一直以来的强硬倾向。
直到最后,他方才说道:“所以,此次找你们三人商量,看似是为了这笔不义之财,实则是为了一件事,如何彻底说服凌制台,乃至于说动朝中内阁首辅大人。即便不成,也要使经略南洋诸国这件事得到关注,哪怕是少数人的关注!”
经略南洋诸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