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谋生手册(1241)

作者:府天

毕竟徽州府还是有驻军的,那就是新安卫,徽宁道勉强还有整饬兵备这一职衔,分巡道之外还有兵备的职责,能够调动得了兵马,这是他这个徽州知府做不到的!哪怕调兵平乱这种事传出去,转瞬间他这个知府的考评就会落到最下一等,可总比闹出大乱子来得好!

“老爷,老爷。”

就在姚辉祖犹如困兽一般在书房中团团转之际,外间却突然传来了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满心不耐烦的他喝了一声进来,须臾,一个亲随推开房门进来,手中却是拿着一封信。见姚辉祖眉头紧皱,来人赶紧解释道:“老爷,这是绑在一支箭上射进来的,但因为落款是松明山汪公子,所以下头人不敢怠慢,立时拿了进来。”

一听说是汪孚林,姚辉祖登时想起,从前据说对均平夏税丝绢之事很积极的汪孚林这次却主张缓行,连忙上前一把抢了信在手。等到撕开火漆封口,拿了信笺在手,他一目十行扫了下来,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因为信上赫然说明,汪孚林业已派人截住了休宁陈县尊往江浙闽广四地发去的告急文书,但不知真假。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待看到汪孚林说婺源县令吴琯虽被调虎离山,半路甚至有不法之徒意图行刺,但他派人在半路及时援手,吴琯已经火烧火燎地返回婺源弹压大局,而休宁那边也有义民出面戳破奸徒的谋划,应该不日可平,虽说他看完之后又惊又怒,但总算有些心放下的感觉。

看到信上最后说,明日午时让他亲自出面弹压乱民,届时会有相应佐助,若是同意便在府衙阳和门挂上彩灯,他立刻想都不想地说道:“去,派人在府衙阳和门挂上彩灯!”

哪怕他不知道汪孚林怎么做到的未雨绸缪,可眼下他只要能够事情平息,别的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与徽州府衙中的知府姚辉祖相比,歙县令薛超那才更加叫做度日如年。姚辉祖毕竟已经上任好几年了,经营时间长,在府衙中也就有些威信,不说别的,三班六房即便不能如臂使指,那也绝不会阳奉阴违。可薛超却不同,他虽说在朝中有着两位分量极重的同乡,可自己却毕竟是个刚出仕的进士,之前催科夏税秋粮的时候,还能拿着朝廷律令这大棒子,让三班六房不敢违逆,可现在出了事,他就体会到了孤家寡人的滋味。

就连往日在他面前阿谀奉承的那几个司吏典吏以及白衣书吏,往日因为希望能够染指六房中最为清贵,最有实权,最有油水的吏房、户房、刑房这三房,没少拍他的马屁,如今都和躲瘟神似的,他叫了谁来问主意都是装聋作哑。至于快班、皂班、壮班的三个班头就更不用说了,三班衙役平日据说很不少,可县衙被围的那一天,却总共只有大猫小猫两三只在县衙,所有正役副役白役帮手凑在一起还不到五十个!

这五十个勉强冲了一次,就被围堵县衙的三县民众用石块砖瓦给砸了回来,不但如此,此时此刻他哪怕在书房中,也能听到外头铺天盖地谩骂狗官的声音。要知道,他这做官完全是冲着名垂青史的名臣去的,哪里甘心在刚出仕的地方就背上一个狗官的名声?

“该死,太该死了!”

站在薛超面前,刘师爷只觉得自己就是怒海惊涛中的一叶孤舟,随时都可能倾覆沉没。虽说他和薛超之间理论上只是宾主关系,可面对这样险恶的局面,下头又是阳奉阴违,薛超只能把满肚子火气都撒在他头上。因为是刘师爷去和汪尚宁等人接洽,又是他去宣城接的帅嘉谟。眼下面对责难,即便刘师爷心下暗自发狠,事情解决就辞掉这个师爷,再不伺候薛超这个脾气坏又没本事的东翁,可他还是不得不本着师爷的职责,给薛超想一个能够解围的主意。

而当薛超听到刘师爷口中吐出那个主意时,他忍不住气得再次破口大骂:“你有没有脑子,当初本县亲自带着帅嘉谟去见的姚府尊,而后又同轿送他回家,那些鼓乐彩旗也大多都是本县让人去置办的,百姓也是本县贴告示方才聚集起来的,你现在让本县把罪过都推在他身上,外头那些人能相信?”

“当然能相信!”尽管薛超的语气让刘师爷心里很不高兴,但他还是耐心劝解道,“东翁是官,他们是民,这只要看他们是围堵县衙要一个说法,而不是冲进来,这就已经很明显了。毕竟徽州府可是还有新安卫的,真到了那一步,即便没有上命,他们也可能会出动。所以,闹事的三县百姓要的是一个让他们满意的说法,可以泄愤的说法,那么东翁何妨就给他们一个?之前就算县尊对帅嘉谟再礼遇,那也是之前,只要推说受其蒙蔽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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