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800)
“嗯,就直接到这里来。”
傅容看了一眼满脸惊诧的郑强,便笑道:“怎么,没想到他脚程这么快?说实话,我也没想到。要不是他让锦衣卫给陈禄送了个信,我也没预备着他这时候过来,正巧你来了,今天就大伙儿见一面。老郑,你如今已经有一个儿子两个孙子,再加上子侄辈,你总不会以为区区几个锦衣卫世职,就能保住他们一辈子无忧吧?”
郑强被傅容左一句右一句说得脸上阴晴不定,到最后长长叹了一口气,就这么安心坐了下来。不消一会儿,就只见门帘被一只手挑起,紧跟着便是一个年轻人进了屋子,正是徐勋。四角方巾,莲青色的斜襟右衽松江棉布直裰,乍一看去竟是比当初从南京上路时更加简朴,然而,那种精神气度,却和当年大相径庭。
谁能想到,当年上京时不过有些胆色慧黠的少年,再次回来却已经扶摇直上九万里!
“傅公公,郑公公,一别就是近两年,二位安好。”
郑强见傅容已经是撑着扶手站起身,便顺势搀扶了一把,随即含笑答了徐勋的拱手行礼。见徐勋等到傅容和他一块坐下,这才落身坐了,他心中稍感熨帖,旋即就问道:“我二人这一把年纪,不过是过一年少一年罢了。比不上你一年就是一个台阶,直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只以为自己在梦中。都说少年老成不外如是,要我说你该是得天独厚才是。”
“什么得天独厚,都是自己一步步挣来的,他又不是那些靠家世的贵介子弟。”
傅容摇了摇头,见徐勋笑而不语,他便问道:“怎么想起不坐官船,一路骑马赶了过来,莫非是你这回到南京,还另外带着什么密旨?”
“哪有什么密旨,就是皇上提过一句,让我顺路看一看路上那许多钞关,缘何一年只交十几万的银子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徐勋仿佛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旋即就笑吟吟地说道,“之所以这么急匆匆先赶到南京,当然也是有好消息带给傅公公和郑公公。”
见傅容和郑强对视一眼,俱是满脸惊讶,他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地说:“得知二位公公正在建造寺祠以备将来,我这一趟既然正好下来,就顺便请皇上赐了御笔匾额。只不过得晚几天,皇上写好匾额还得御用监定做,到时候来颁旨的是司礼监的戴义戴公公。”
所谓的建造寺祠,说的是历来大太监们素来落葬的习惯,都是在城郊择一风水上佳风景优美的地方造一座坟寺,招揽一二有贤名的和尚为主持,然后把自己蓄养的奴仆放十几二十个在寺中剃度了,自己死后便葬在其中,为的便是故去后能升极乐。这些坟寺多半都是要请钦赐匾额的,甚至有些还能讨到敕建的名头。然而皇帝也不能说来者不拒,而且如今朱厚照这般年轻,说是钦赐匾额,可要想真是御笔,傅容郑强却还是头一份。
所以,傅容和郑强对视一眼,最初的错愕之后都是大喜过望,但紧跟着,两人便几乎同时领悟到了徐勋刚刚透露出的另一个讯息——戴义?司礼监秉笔戴义这样的人物,居然会为了这么微不足道的小事被打发到江南来走一趟?相形之下,那些钞关确实只是小事!
这时候,郑强便试探性地问道:“平北伯,司礼监如今就那么几个人,戴公公这一趟下江南,京城那边能忙得过来?”
“忙不过来也得忙啊,毕竟南京宫城这边据说也有不少破损,孝陵这边也得看看可有疏漏,再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事,戴公公下来一趟也是应当的。”徐勋笑眯眯绝口不提是自己对朱厚照的撺掇,反而信口开河地说道,“而且,让戴公公给二位的寺祠赐匾,不是更显出了皇上对二位的信赖?”
话说到这份上,两人都知道这一茬不必捅破,横竖戴义这一趟下来决计不是自愿的。于是,郑强少不得打哈哈略过了此事不提,只一个劲地感谢天恩。三两句话下来,傅容也好郑强也罢,都体会到徐勋进京这不到两年,竟是比当年的滑不溜手智计百出更加难对付。于是,就连最初对傅容的提议还有几分犹豫的郑强,不知不觉也有些心动了。
傅容终究和徐勋当年更亲近些,此时想把这一别经年疏远的关系再拉近一些,轻咳一声便问道:“你还不曾说,星夜赶路提早了这么几天到南京,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我就不信,为了咱们两个微不足道的赐匾,能劳动你这平北伯的大驾!”
“知我者傅公公也。”徐勋该拿出来的好处拿出来了,该透出来的讯息也透出来了,此时便微微笑道,“二位公公,我听说国子监祭酒章大人,从年初开始三上奏疏请求致仕?哦,加上前几日的那一份,应该已经四上奏疏请求致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