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685)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说什么谢字。我此去陕西,一定把三边的防务整饬齐整,虽不敢说不会让虏寇踏入一步,可他们要是敢进来,我就亲自带兵把他们赶出去!”
“好,就等着杨大人这一句话!”
徐勋立刻给自己满斟了一杯,含笑敬了杨一清,旋即就看着张彩道:“西麓是文选司郎中,今日我请你来,除却因为你也通晓军略,所以想听听你的说法,再有就是如今北边虏寇内斗不休,九边虽能暂且休养生息,可也得多多防范。如今邃庵公任了三边总制,人事上头我刚刚虽说了我不管,可真要是他一状告上来,吏部可得及早在夹袋里准备一些军事经验丰富善于应变的官员,免得关键时刻换不上人。”
张彩也是一等一的聪明人,此时此刻完全听明白了,当即重重点头道:“徐大人放心,马部堂从前任过兵部尚书,又在陕西等地多年,在这上头必然不会给杨大人丝毫掣肘。但凡是该换的官员,一定及时撤换!”
话说到这个份上,杨一清心里终于雪亮。为了他这趟总制三边的陕西之行,徐勋又是给他大开方便之门,让他的奏折能够直达天听;又是给他在吏部疏通路子,让他若万一和当地官员有什么龃龉,能够在吏部打通渠道,须知马文升最看重张彩,这一点连李东阳都给他提点过。想到他此次擅自跟着张永出兵,在朝中引起一片非议,甚至连一再举荐他的兵部尚书刘大夏都给得罪了,他不禁有一种异常值得的痛快。
“徐大人,有你这句话,我此去陕西再也不愁有什么绊脚石!”
杨一清站起身来给徐勋和张彩分别斟满了一杯,随即又给自己满上了,竟是举杯先干为敬,亮了杯底之后才自信地笑道,“一年之内,我一定会把二边和次边全部巡查一遍,竭力补上所有豁口,把兵马操练齐整,把粮库账册全部查清楚,否则我也没脸回来了!”
话都说开了,接下来的气氛自然轻松得多。三个人便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最初还只是继续说些军务大事,可酒酣之际免不了就换了些轻松的话题,杨一清少不得就问起了徐勋的婚事,徐勋哪里好答,连忙含含糊糊混了过去,结果张彩就笑吟吟凑了过来。
“若是暂时还没看中合适的妻室,不妨先纳一房美妾放在家里。令尊老大人就只徐大人这一子,怎么也得先让他抱个孙子吧?”
杨一清原本还对张彩撺掇徐勋未娶妻先纳妾有些非议,可听到抱孙之说,想起自己膝下空虚,他的脸上顿时有些不自然,想了想便忍不住又满上了一杯一饮而尽。徐勋知道杨一清家里的情形,少不得踢了张彩一脚暗示其不要哪壶没开提哪壶,张彩一愣之下,老脸不禁一红。而脸色酡红的杨一清终于按着桌子站起身来,醉意醺然地打了个嗝,随即才歉然说道:“实在对不住,明日还要启程,再不敢多喝了。”
徐勋本意就是送行,又不是打算把人灌醉,自然见好就收,和张彩一直把杨一清送到了一楼,见他等在下头的小厮上来搀扶着人下去,他才带着张彩重新上了三楼。把包厢大门一关,他喝了口伙计刚刚送上来的热茶润了润嗓子,这才看着张彩说道:“西麓,皇上对你前后两次正直敢言很是赞赏,所以我想问一问你,是想由此再进一步转右佥都御史,还是在吏部文选司郎中这任上再干一段时日?”
见张彩一下子愣在了那里,徐勋知道这话题问到了张彩的心坎上,当即笑着说道:“当然,你不用这么快回复我。转右佥都御史便是往前进了一步,到时候转侍郎便轻轻巧巧,而文选司毕竟掌铨选,大权在握,而且马部堂对你那么看重,你这决心不好下。不过,朝中正好有这样的变动,殊为难得,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
见年纪比自己年长两倍的张彩坐在那儿踌躇万分,徐勋便索性站起身出了门去。一出包厢,见阿宝迎上来说帐已经结了,他便摆了摆手示意阿宝跟着下楼。此时此刻已经接近宵禁时分,清风楼门前已经挂上了灯笼,大街上少有行人,他默默站了片刻,心中猜测着张彩会做出的这两种选择。
右佥都御史虽然比放到地方做按察使抑或学政来得好,可倘若马文升真的对张彩异常厚待,此人多半会留在吏部相帮——如此便可以看出其为人重情重义;要是选择了升迁,那也没什么好说的,注重前程野心勃勃原本就是任何时候的官场常态。
而他要让张彩知道的,和他此前对杨一清说的那些是同样道理——那就是他徐勋有能力为他们打开一条通天之路!在给他们留下了正面印象之后,这么做便不再是单纯的功利结盟,而是会让人觉得与他为伍有百利而无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