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535)
“叶大人说笑了,我怎敢瞒你这眼睛最利的?”徐勋把叶广拉下水,本也是为了外城这一盘棋,对人略分说了几句,见叶广同样是极其感兴趣,他就说道,“正阳门大街两侧的地皮大多都是在各家勋贵手里,余下的已经不多了,比起城内便宜不到哪儿去,但崇文门和宣武门外大街却都空着,浪费了不免可惜。而且,城内宵禁,城外却没有这规矩,由此又可以衍生出不小的市场……”
叶广在锦衣卫浸淫了一辈子,种种门道不说样样精通,可也都不陌生,徐勋这一说他就明白了过来。他最是护短的人,当初徐勋肯在府军前卫接收他那些昔日同僚下属的子弟,他就记了这么一个大人情,更不用说如今这一遭了。倘若做得好,锦衣卫上下都能得到好处,他要付出的不过是维持的工夫,又不用作奸犯科,他哪里有不乐意的?
“怪不得清查城外奸细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任务,你居然肯主动帮忙谷公公承担下来……好,这事儿算我一份,要做什么你尽管开口就是!”
和叶广计议停当把人送走之后,徐勋正思量着接下来是该用点法子把所谓的奸细逼出来,还是该盘查一下各家商铺之中是否有人做北边蒙古人的生意,由是泄露了讯息,外间就有人报说左千户马桥回来了,说是有要事禀报,还带回了一个人。徐勋对心眼实做事仔细的马桥素来赏识,立即不假思索地传话吩咐他进来。
不消一会儿,马桥就进了屋子,一丝不苟地行过军礼,他就把今天去永福寺盘查的经过一一道来,末了就说道:“卑职起头去盘查,也是因为听说那书生被夜行人吓病了,没想到他竟然主动说有内情禀报,所以卑职就擅自带了人回来。”
“这本就是你职权内的事,说什么擅自。要是人人都像你这么用心做事,那我就轻松多了。”
徐勋笑吟吟地夸奖了马桥两句,旋即就吩咐他去把人带来。可一坐下念叨着徐经这两个字,他仿佛依稀记得在哪里听过,可要细想又怎么都想不起来,顿时有些疑惑。及至马桥带着一个三十多岁面上没多少血色的青年进来时,他盯着对方那一身显得极其宽大的蓝绸直裰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微微颔首。下一刻,马桥立时蹑手蹑脚地退出了门去。
“草民江阴徐经,拜见徐大人!”
见人恭恭敬敬地跪下磕头,徐勋哪里还不明白对方没有功名在身。可想起马桥在耳边念叨过什么梧塍徐氏的万卷楼,他不禁分外纳罕。如今这世道,家里倘若能有藏书万卷,必然都是富甲一方的士绅,家族里少说也有一两个进士三四个举人七八个秀才。眼前这青年看上去亦是满脸书卷气,怎会连个功名都没有?
“起来吧。”徐勋见其垂手站起身来,这才问道,“刚刚马桥说你曾在永福寺看见有夜行人出没,还受了惊吓。你既是一意要见我,莫非知道那人名姓?”
“回禀徐大人,那时正值黑夜,乌云又掩了月亮,草民一时受惊,并没有能看清那夜行人头脸。”徐经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见徐勋皱了皱眉仿佛有些失望,他便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只是那夜行人有意挑衅,竟对草民说,若再不滚回去,小心你不但功名不保,而且连性命也不保!”
闻听此言,徐勋眼神一凝,一下子站起身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徐经看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渐渐坐了下来,却是似笑非笑地说道:“我刚刚就想,你这名字我好似在哪儿听过,原来便是六年前和唐寅唐伯虎一块革除了功名的江阴徐经。想必你这次来京城,也是想看看先帝去世大赦,是否会有可能平反了当年的案子,还了你的功名?”
徐经不料徐勋年纪轻轻,竟然倏忽间明白了他的身份,甚至还猜到了他这回进京的目的,难堪了片刻就躬身说道:“徐大人,草民进京之前,并不知道皇上驾崩,只是船到天津方才得知此事。只草民到京城原就是想要看看当年之事是否还能设法,先帝既然驾崩,草民便留了下来,到好几家从前曾经造访过的人家想要求见,不想人人都将草民拒之于门外,更不想前几日夜晚竟是有夜行人前来出言警告!”
说到这里,他突然又屈膝跪了下来,满面苍白地说:“我知道这等事不该诉诸于徐大人,但我实在是别无他法,又不甘心就这么回乡。先父当年曾中乡试第三,不想会试落榜,回乡发愤苦读却以至于英年早夭,因而家母自小就对我严加训导,而内子更一直担下了所有家事,只求我能金榜题名。我知道当年上京确实太过招摇,只知道一味扬名造势,开罪了太多士子不说,更是招了人忌,可若我真的才力不够时运不济也就罢了,可这等作弊的名声我实在是背负不起!今天那马千户说起大人曾经仗义助了徐昌谷,我这才抱着一丝侥幸前来求见,不求大人能还我一个公道,只求大人能庇护一二,让我能平安留在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