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33)
徐迢刚刚喝了不少,此时自然更是高兴,竟也无暇去多想什么,只笑着勉励了徐勋几句。而那位吴七公子虽是府尹吴雄的孙子,却是个爱诗词的书呆子,硬架着徐勋在身边坐了,一再好奇地追问那两句绝妙好词可有出处,又追问徐勋那落款二十八画生的由来。
尽管徐勋那一首词其实背的滚瓜烂熟,却哪里会在这时节拿出来卖弄,只一味谦逊地推说不知,只说二十八画生乃是那位世伯的号,其余的绝口不提。酒过三巡之际,他悄悄借尿遁溜了出来。只可惜下楼时,楼下那一桌坐着的小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无影无踪。
在门口的风地里站了片刻,他便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不是唐宋,不是一两首诗词就可以名动天下的时代,连赫赫有名的唐解元唐寅亦是因为一场官司而一蹶不振,更何况他?倘若说这是他自己写的,至多就是个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名声,更糟糕的则是被人说是冒名之作而一无所得。可若是归在那位谁都找不到的父亲昔日至交身上,意义就大不相同了——因为那意味着,他还有一个别人一无所知的靠山!
然而,还不等他盘算着回去,一个小厮突然匆匆从魁元楼里冲了出来,直奔了他面前,却是毕恭毕敬地一躬身道:“徐七公子,这是我家主人的名刺。我家主人说,明日晚间,邀七公子至秦淮河上清平楼一聚。”
“我?”徐勋刚刚陪着徐迢多喝了几杯,微微有些醉意,“敢问是哪位老爷?”
“七公子届时去了就知道了!”
徐勋忖度片刻,见那名刺赫然是大红色,心中一动,立时收了下来,说了几句客套话后,见那小厮自顾自回魁元楼,他心中一动自是跟了进去。只是进门之后,那小厮早已是身影全无,根本不知道是谁人所派。
这边厢他一进魁元楼,那边厢对面路边上的一辆马车立时打起了车帘,内中一个衣着光鲜的中年人就对着马夫喝道:“别愣在这儿,去里头打听打听这徐家饮宴的情形如何。”
等到马夫连声答应一溜烟去了,那中年人放下车帘,却是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道:“大红名刺,居然在平时用大红名刺!看来这徐家小儿果真有些面子!”
第一卷 金陵败家子 第20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如今去开国日远,曾经没有半点松动的夜禁对于有权有势的人来说,已经渐渐成了一纸空文。因而当天色完全黑下来,魁元楼的大宴结束之后,秦淮河上便驶出了一艘又一艘的灯船。那些白日里几乎都静静停泊在某些码头上的画舫,这会儿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璀璨,再加上灯光下那一个个花枝招展的丽人们,自然更予人一种勾魂夺魄的魅力。
只是,那些衣冠楚楚的官员们多半连正眼都不瞧上那些灯船一眼,就这么上了各自的车轿,其余客人们也多半各自散去,只有那些小一辈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们,方才会用留恋不舍的目光看着那一艘艘如梦似幻的灯船,可在长辈们的管束下,终究没人敢在这种场合越雷池一步,只能一步一回头地随长辈回家。
这一世头一次晚上出门的徐勋看着那条如同点缀着金玉一般的秦淮河,再想想后世霓虹彩灯下的纸醉金迷,倒是没有露出多少惊叹的气息,一只手反倒是按了按胸口,仍在寻思那大红名刺的来历。须知回到席上他就再没找见那小厮,更没有人提过邀约他的话,他自然越想越觉得蹊跷纳罕。当旁边传来一阵告辞声的时候,他才丢下了这点思量。
这一晚的高升宴虽说出了点小岔子,但总体来说还算是皆大欢喜,徐迢这个主人当然志得意满。这会儿站在冷风里一吹,满头的酒意顿时散去了一半,于是看着徐勋的时候,他冷不丁就想起了那幅字的来历,脸色自然而然就复杂了起来。因而,徐大老爷等人带着小辈陆续告辞,他只是勉强打叠精神应付了几句,等人稍少些了,他才招手把徐勋叫了上来。
“小七,今天我收了那么多贺礼,唯独你这份最是别出心裁啊。”徐迢言不由衷地夸奖了一句,见徐勋谦逊了两句,他这才笑道,“什么时候若有空,你那位世伯也给我引见引见。”
“六叔,不是我推搪,实在是那位世伯性子有些古怪,不大乐意见人,若非我想到六叔大喜,我一时半会寻不到合适的礼物,也不敢去打扰了他。”说到这里,徐勋词锋一转,便从怀里拿出了那张大红的名刺来,却是假作为难地说,“说起来之前下楼时,又有人送了这么一张名刺给我,却是连署名都没有,想来也是为了那位世伯的两句妙词,我怎承受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