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1367)
“至于下头那些将校,除却被你拿下的那些首恶,其他的你只管传令下去,让他们想一想,是附逆打到京师去,拥立朱宸濠登基,博一个封妻荫子容易,还是如今奋力一击,将这场简直是笑话的谋逆扑灭了,然后论功行赏封妻荫子容易!”
“是,卑职遵令!”
见刘瑾脸上的表情就犹如冻僵了似的,继而露出了深深的颓然和沮丧,徐勋方才摆了摆手示意郑天明先行退下,随即方才端详着一下子仿佛苍老了十年甚至二十年的刘瑾。许久,他方才徐徐开口说道:“老刘可还记得,咱们俩第一次相见的情形么?”
“怎么,事到如今你打算在咱家面前耀武扬威?”刘瑾打起精神,冷笑了一声道,“怎么不记得,那时候你不过是才刚跟着你爹进京的外乡小子,偏生撞大运碰见了跟着寿宁侯大小姐出来的皇上,然后机缘巧合让皇上看对了眼。要不是皇上一时兴起在车上对你说了那么一件事,而你又应对得体,你怎么也不可能有如今的风光!咱家真的是小看了你,若是当时知道你如此难缠,咱家怎么也会死死摁着你!”
“看来,老刘你对我还真是一肚子怨气。”徐勋笑吟吟地在刘瑾身后的一张椅子上坐下,自顾自地拿着早就放在那里的一个紫砂壶,斟满了自己面前小小的茶盏,这才抬起头看着已然转过身瞪着自己的刘瑾道,“刚刚你从进了军营之后就没少说话,坐下喝口茶润润嗓子?”
第八卷 会当凌绝顶 第632章 王对王!(下)
尽管恨不得把徐勋掐死,然而刘瑾终究还有自知之明。别说宁王朱宸濠也不曾指望过他大发神威挟持住南昌前卫哪个军官,因而顺利把这个军营拿下,就是他自己,也从来没有随身带兵器的习惯。毕竟,他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堂堂掌握批红的内相,哪里需要和人动手这么低级?因而,瞥了一眼徐勋身侧的佩剑,他不声不响就坐了下来。
徐勋给刘瑾面前的小茶杯注满了,见其破罐子破摔似的拿了起来一饮而尽,他方才摩挲着手中的茶杯,面带追忆地说道:“你刚刚说得没错,若没有那一次巧遇,也就没有后来的车上闲话,也没有咱们两个曾经分享过同一个秘密。虽说如今想想,皇上的心结未免有些可笑,可搁在当时却是天大的事情。和母后疏远,又因此与母舅家疏远,而当时先帝爷却偏偏是一心一意再无妃妾的人,想想皇上耳边那时候的流言还真是有些莫名其妙,而后来那桩王女儿郑金莲的案子,则是更加滑天下之大稽。”
作为胜利者,徐勋自然可以追忆过去,而刘瑾虽是心中满满当当都是不甘心,但他在脸上仍然隐藏得极好,甚至没好气地一把抢过了徐勋手中的壶,自顾自地喝着水。尽管先前在宁王府曾经灌了一肚子的水,后来频频往净房冲,但如今这一趟出城,满心的负担终于在如今输成了穷光蛋的情况下都抛开了,他也就没有什么好怕了。直到……眼前出现了一样东西,却是徐勋递过来的两张纸笺。
“这是什么?”
“你看看就知道了。”
刘瑾没好气地拿在手中一看,却发现是宁王起兵的檄文,约摸是此前射入南昌前卫军营的。他号称不识几个字,奏疏往往喜欢司礼监中的文书写字等内侍念给他听,但实则从来就识字通文,不识字只是蒙人的。当着徐勋的面,他也懒得装样子去问其是怎么得到此物的,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就一目十行地浏览了起来。
“昔孝庙在生,独宠张后,以宫人郑氏之子充后嫡子,是为当今伪君朱厚照。孝庙崩则伪君窃据御座,以至祖制荡然,朝会不立。忠臣义士尽皆离弃,奸佞阉竖横行一时。乱政害民,苛政毒官。今阖城官军歃血为盟,愿诛除奉伪旨来赣之奸佞,余不得避,为顺应天理人心,当亲率三军以除害。特兹晓谕官军人等,各据其位不得擅离,积欠税赋悉蠲免之,各路兵马愿勤王锄奸者,厚赉之。如有敢抗者,共诛之!”
看完这一篇檄文,徐勋见刘瑾的脸色赫然变成了黑色,他便淡淡地说道:“先前在宁夏恰逢朱寘鐇之乱时,也有人炮制出了一篇檄文,却是比这半文半白的货色文理通顺多了,而且只说主幼国危,奸宦用事,舞弄国法,残害忠良,蔽塞言路,可没有宁王这篇射入南昌前卫军营中的檄文胆大,直接说皇上是什么宫人郑氏所出。看看这檄文,想想当年那查到最后也没有头绪的案子,难道老刘你就没有什么想头?”
刘瑾死死捏着手中那两张纸,想到檄文上头其实是连自己一块骂了,他顿时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知道回头一见宁王朱宸濠,对方必然会轻轻巧巧把此事带过去,他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喉咙口竟是有几分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