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1121)
徐勋侧头瞥了一眼门外,想到外头那会儿还有三四个护卫在,他不禁暗叹自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还是有道理的。否则刚刚真要是被人挟制了,哪怕事后能解决,传扬出去也是一个大笑话。谁让他如今这年纪再练武也是个半吊子,更何况压根没这工夫?
因而,扭过头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荣盛,他便沉声说道:“刚刚我在外头听着,荣参将似乎和丁广早就熟识?”
“回禀伯爷,并不是熟识,只是他为人豪爽,手面又大,所以在宁夏镇的军校中间,颇有好评,卑职也只是托他办过那桩买地的事。”知道刚刚的话全都让徐勋给听去了,荣盛不敢狡辩,可也不得不死命地撇去自己的干系,索性把另一条腿也屈了下来,“卑职那会儿为了那五百亩地和宁夏城的一家富户打官司,那家富户和庆王府仿佛有些亲,是他走通门路给卑职办的下来,卑职只以为他是庆王中护卫的千户,在庆王殿下面前有些体面,并不知道他是居心叵测之徒……”
“好了,你不用多说了!”
徐勋知道从荣盛这种老油子身上也未必问得出什么,当即伸手召了曹谦上前说道:“你立时回去,那个和丁广一路的军官,即刻去秘密拿下了!若是惊动了别人,你就对陆海明明白白告知丁广行迹,他若是还不信,让他自己来见我!”
“是!”
等到曹谦答应一声快步离去,徐勋看也不看地上人事不知的丁广,径直对荣盛说道:“荣参将,我也不想说什么废话,给你两天时间,把浮桥的材料都预备好,只等时机成熟,我要即刻渡河入河套!”
尽管徐勋再不提刚刚的事,但荣盛知道要想这事情彻底过去,就得看自己接下来的表现了。因此,他也不敢去擦额头上那细密的汗珠,答应一声便快步退下。等到他这一走,徐勋方才命人来将丁广捆了押出去,却不忙出屋子,而是反客为主地在荣盛的书桌前坐了下来。这一坐,他立时看到了那墨迹淋漓的两张信笺,顿时饶有兴致地拿到手中看了起来。
见荣盛的抬头是总戎大人钧鉴,随即言辞谨慎地提到他这位平北伯到了平虏城后要渡河的事,随即很是道了一番苦情,末了才请示究竟该如何处置,言辞谦卑恭敬,却又显出了火烧火燎的担心,看得他不禁莞尔。想了想,他将这两张信笺放到一旁那镇纸压了,就着荣盛还未用完的那半砚台的墨,拿起几张小笺纸就奋笔疾书了起来。
这又不是需要斟酌字句的奏折,他也不顾忌字的好坏,龙飞凤舞一蹴而就,等到墨迹略干了些,他就将信笺装入信封一一封口,叫了在外头的心腹亲兵进来,却是交给他们一人一封:“你送去给兴武营的杨大人,你送去宁夏城中给张公公,也不用他们回信了,就说我请他们斟酌着处置!”
虏寇当前,却还有这样的隐忧,徐勋想也知道杨一清和张永会是怎样的焦头烂额。当然,杨一清的主要精力多半会集中在对抗巴尔斯博罗特和火筛的联军上头,真正有精力料理此事的应该是张永。尽管很想猜测一下张永会用什么手段,可眼下他还有更要紧的事去做,所以也只能暂时放下这一茬。
傍晚的东山坳显得有些清冷。徐勋的预料有少许偏差,曹谦带着十几个亲卫突然回来,只略施小计就拿下了和丁广是一路人的张钦,却丝毫没有惊动到其他的庆王中护卫军官。而等到徐勋回来之后,得知这干净利落地行事,他赞了曹谦两句,就吩咐人将陆海等人全数召集了起来。等众人到来,他也没有说话,让人解开了旁边的一个麻袋。
认出麻袋中那个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破布的人,陆海等人全都是面色大变。其中更有人一时忍不住激愤,厉声嚷嚷道:“平北伯,这是何意?”
徐勋眉头一挑,淡淡地说,“此人自告奋勇跟我去平虏城,结果却去游说北路平虏城参将荣盛往宁夏城的安化王府报信,又让荣盛拖延我的行程,不防我在外头一字一句都听到了,他竟然又暴起突袭,意图挟持于我,各位说这是何意?”
众人本是一时义愤,然而,听明白徐勋这一番话,一时场中赫然是一片难言的沉寂。都不是一丁点年纪的毛头小子了,他们如今年纪最小的也是五十开外,哪里会这样不通世事?庆王中护卫上下军官多半和安化王走得近,他们不是不清楚,就是他们自己,面对朱寘鐇的有意接纳,他们多数也或多或少地收过好处,可没想到丁广竟是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做出这种举动。足足过了许久,陆海才突然一撩军袍单膝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