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第一混乱(311)
我开车到了学校。还没进大门,就见一辆黑色普桑停在那儿,一个肚子腆起的中年工程师站在车门旁。我下了车跟他握了握手,他很简洁地自我介绍说:“我姓崔,你就是萧主任吧?”
我说:“你叫我小强就行。”
崔工毫不客套,他展开一张花花绿绿像寻宝图似的图纸,指点着说:“你看,这是咱们的蓝图……”
我忙说:“别让我看这个,眼晕,你说就行了。”
崔工说了声好,利索地收起图,指着我们站着的这块土地说:“这以后将是一块硬化广场,经过这儿,然后进校门。”他简单地补充了两句花坛和草坪的位置,钻进了车里,回头见我还傻站着,摇下车窗跟我说:“跟上我们的车。”
我急忙开上车跟着他们。我就是有点纳闷,这人怎么坐辆破桑塔那口气比巴顿还冲。
我跟着他们的车进了大门没多久就停了下来。我们面前是教学楼和好汉们所在的宿舍楼,崔工看也不看这几栋楼一眼,他的手平伸出来指着远方广袤地校园,暗含激情地说:“这就是咱们以后的新校区——那片地上先起7栋宿舍楼,然后在它对面,也就隔个500米左右吧,是4栋完全现代化的主楼。我们的初步设想是教学区和生活区分开来,主楼与主楼之间至少有一个大型演武场,两两相距也是500米。在教学区和生活区中间的隔离带,我们会移植一些古树,这样同学们往来穿梭会感受那种昂昂古意……”
我急忙拦住他:“您先等会儿吧,我能看看你的证件吗?”
崔工正说在兴头被我打断,不悦道:“什么证?工作证吗?”
我说:“不管是工作证还是病历都行,以便我好调整对您的态度。”
崔工愕然道:“你不信我?”
我问他:“小明的妈妈有三个孩子大儿子叫大毛二儿子叫二毛三儿子叫什么?”
崔工:“三毛……”
我把头探进他们那辆车,跟司机说:“你们医院给病人放风都用这种特殊的法子吗?”
崔工哭笑不得地走到一边打电话。不一会儿李河把电话打了过来:“听说你把我们的总工程师当神经病了?”
我问他:“你们的总工程师是不是一个坐着破桑塔纳,衬衫一看就两个星期没洗的落拓男人?”
李河:“……是吧。”
我用手捂住手机小声说:“我眼前的这个人跟你们的工程师很像!”
李河:“……那就是我们总工程师。”
……
在一阵尴尬过后,我重新和崔工握了手。我不好意思地说:“太对不住了,主要是你说得太悬了。按你的意思,国家会按原计划扩建育才?”
崔工说:“原计划未必作准,很可能还要追加3成的投资。光移植古木这个计划就得多花好几千万,加上草坪,光绿化就上亿了。”
我无措地指着眼前的几幢建筑说:“其实我只求国家照这规模再给我来一副就行。”
崔工瞟了一眼我辛辛苦苦才盖起来的楼群,很不齿地说:“这是什么东西?推了推了!”他把手搭在我肩膀上往校门的方向指,“看见没?从大门进来以后,迎面将是一块校训石,后面是一个大池塘,我给你弄个15米高的喷泉。”
我毅然打断他说:“那可不行,你把我这儿弄成化粪池我也不管,可这些楼绝对不能拆!”
“那是为什么呀?”
“不为什么,那是我们育才的根基,不能动。”
“看不出你还是个老脑筋啊。”崔工边说边掏出图纸展开,用红铅笔噌噌划了两道又收好,指着校门说,“既然是这样,我把你校门往后退50米,石头和喷泉还给你弄上,然后种上柳树,把这楼群给遮起来。”
我不满地说:“我们这楼怎么得罪你了,这么招你不待见?还有,校门退后面去了,那门两边的围墙怎么办?”
“推了!”崔工毫不留情地说,“所有的围墙都得推,我这蓝图是按2300亩规划的,你们学校现在才不到2000亩。”
我小心翼翼地说:“那我就剩最后一个问题了——钱谁出?”
这就是我最担心的事了。听崔工那好大喜功的口气,简直就像一个无良的包工头,别什么都推倒了再跟我提钱的事。别说盖,光推倒这绵延数里围墙的工钱我都给不起。这也是我不让拆旧楼的道理。有这么几栋楼在,我们育才就还是一个学校,没有,那就真成了一块野地了。
崔工面对我这个问题很爽快地回答:“反正不用你出。”
“那你推吧。”
崔工眼睛一亮:“连这几栋小破楼?”
我说:“这个不行——反正你就记住,这几栋小破楼就好比我老婆一样,你不能打她的主意,更别想推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