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线轮回(198)
水底下,几大箱的金汤已然整装待发,外头罩着百头兜网,“百头”意指兜网上至少也有一百个勾头,乌鬼过来时,水鬼就拿勾头挂住它脚上的铜环。
俄顷挂完,一个手势,百十只乌鬼一起发力,自水底往上腾起——要知道,一只训练有素的乌鬼,差不多能拖一百来斤的分量,众多乌鬼合力,多重的金汤都不在话下。
宗杭听得心向往之,觉得那场面,颇像《飞屋环游记》,一只乌鬼就是一只氢气球,那么一大群乌鬼,吊着沉重的金汤自水中冉冉浮起,也算人间奇景了。
真想亲眼看看。
易飒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别想了,我都没看过。”
宗杭忽然想到了什么:“那天姜孝广带姜骏下水,就两个人,连乌鬼都没带,他们根本不是开金汤去的吧?”
易飒点头。
金汤没法提前开,但可以延后,姜孝广带了水下摄像机,应该只是想通过姜骏探路,但丁长盛跟过去凑什么热闹呢……
想不通,但希望所有想不通的,都在易萧说的那本黑色皮革手册里。
上了车,易飒向司机打听了一下车程,然后给丁玉蝶打电话。
先问交叉比对的结果。
丁玉蝶得意洋洋:“差不多了,有一个符合的,距离壶口有段距离,我正准备驱车过去确认一下。”
说这话的时候,他正跨坐在摩托车上,一边接电话一边看着后视镜里帅气的自己:回家之后,他真是更精致了,面膜用得勤,脸色好到不得了,T-shirt上都是团团的重工刺绣,尽显奢华。
易飒嗯了一声:“你把地点先发给我,我今天在路上,明天应该能到,到时候我直接过去,就不从你那绕了。”
丁玉蝶吓了一跳:“你要过来?”
什么破窑厂这么重要,还不辞劳苦地过来,窑厂下头也埋着金汤吗?
丁玉蝶有点好奇,但鄱阳湖底差点饿死的经历给他带来了阴影:不危险的话可以掺和一把,要是有危险,那还是别了。
易飒嗯了一声:“你打听窑厂的事儿,没让丁长盛知道吧?”
丁玉蝶说:“那当然,问完之后,我都吩咐了,让他们千万别对外说。”
虽然他向来心高气傲,没结交过什么朋友,也没什么人脉,但堂堂水鬼,还是很有面子的,那些人别提多配合了,一迭声的“好的好的当然当然”。
易飒手机差点没拿住:“你还特意叮嘱了,让他们别对外说?”
“是啊。”
易飒咬牙:“是你个头!”
***
井袖一大早就带着柿子金出门了。
她身上有点积蓄,这块柿子金如果能卖个好价钱,店面的设备、装修,还有租金,应该都不是大问题。
丁碛说她是“玩儿独立”,随便他怎么想吧,她就是不想用他的钱:她以前是那么个身份,孤零零到这里,住他的吃他的,那成什么了,包养吗?
她要有自己的房子,自己挣钱,才好挺直了腰杆经营一份感情,一味倚靠他,哪天他腻了,赶她走,她连条流落街头的狗都不如。
一上午,她跑了不少古玩店,多跑几家,多听些行情,才好有个出价的判断。
所谓“三千年文明看陕西,五千年文明看山西”,这话不是混说的,做古玩的,山西人最多,嘴皮子也利索,能忽悠。
一个拈了拈她的柿子金:“五万,最多五万,妮子,你别死眯处眼的,我这价,最高了。”
一个拿放大镜看:“六万最多了,美女,你这是做旧仿古,錾刻根本也看不清,就值个金价……”
一个不先看金块,却拿眼斜乜她:“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啊,你这货哪来的啊?我跟你讲啊,来路不正,起不了价的……”
……
跑得累人也累心,到中午,日头又毒,她被晒得头晕眼花,决定先回酒店。
走过一条僻静的小街,正要转弯,忽然脖子后头一紧,被人揪住裙领倒拽进一条岔巷,井袖还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一把刀就抵脖子上了:“抢劫!有钱吗?”
两个男人,都戴帽檐压低的鸭舌帽,拿刀的那个粗壮,边上还站了一个,精瘦,嘴里叼着烟。
井袖哆嗦着打开挎包,一只手盖住柿子金,另一只手抽了几张大小钞递过去:“我……我没多少钱,就这些……”
拿刀的把钱接过来,甩了甩揣进裤兜,井袖刚松一口气,叼烟的冷笑一声,吐掉烟屁股,上来就夺包。
井袖尖叫:“不行,这个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