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重锦官城(328)
瞿陈氏自然不知道儿子和女婿背后为了这桩亲事都付出了多少心血,只觉喜从天降,恨不能抱着女儿大哭一场,等感叹完,便风风火火张罗了起来,过不几日,两家正式交换庚帖,接下来便是纳采问名之礼,拿了两方的八字一合,婚期定在明年四月。
期间沁瑶每日一早便来瞿府帮忙,等一应订亲之事尘埃落定了,这才彻底安生,不再两边来回跑了。
————————————————————————————
哥哥的事忙完,沁瑶总算能抽出空去青云观看望师父了,可去了三回,只有一回师父和师兄在观内。
沁瑶问师父最近在忙些什么,师父只没好气道:“快年底了,观里要花钱的地方太多,若不赶着多接几趟活,连香油钱都没着落。”
沁瑶知道师父素来一身臭脾气,若贸贸然赠他银钱,不会收不说,还会招来他老人家一顿臭骂,只好自行掏了银子,想方设法给观里多备些米粮。
这日从青云观回来,天已然擦黑。
马车上,沁瑶支着下巴看着窗外,眼含隐忧对蔺效道:“我总觉得师父最近有什么事在瞒着我,说起来,好像自打从寿槐山下来,师父便变得有些奇怪了。”
说着,想起什么,又问蔺效道:“去打听缘觉底细的人回来了吗?”
“就这两日了。”蔺效搂了沁瑶在怀,“信上不便透露,等他们回了长安再问个仔细。他们去了一月有余,辗转了许多地方,青州只停留两日,却在随州逗留了许多时日,我估计缘觉的故乡也许根本不是早前我们以为的青州,而是随州。”
“随州?”沁瑶讶道,“随州地处江南,离青州相去怕不少于千里,若缘觉是随州人,怎会一点江南口音也没有?”
蔺效淡淡道:“一个人若要存心隐瞒自己的来历身份,自然有法子能隐瞒得了。”
第163章
“可如果缘觉是随州人,师父又是什么时候认识他的?”沁瑶大惑不解,过去十一年,她可从未见师父跟缘觉有过往来,第一回有了交际,还是上回为了共同对付罗刹。
而且两个人明显的不对付,只要凑在一处,总少不了吵架拌嘴。
“有一回,师父骂得极凶。”沁瑶对蔺效道,“连‘滚’字都骂出来了,也不知两人在争执什么,就听到师父说,他哪怕砸进一座金山银山,也无需缘觉多管闲事——”
话刚说到一半,猛然想起一事,眼睛因错愕而迅速睁大,浑然忘了继续往下说。
蔺效思绪却仍停留在沁瑶那句话上。
金山银山?清虚子不是那等挥霍无度之人,无论对人对己,都克扣得近乎吝啬,究竟什么花费需要用金山银山来形容?
转头见沁瑶困惑地歪着头,秀眉微蹙,似乎在极力回想某事,讶道:“怎么了?”情不自禁倾身向前,伸指帮她抚弄眉头,仿佛这个动作能帮沁瑶拂去愁思似的。
沁瑶回过神,想要开口,又顿住,快速地捋清乱糟糟的思绪,才重新开口道:“我刚想起来,那回师父跟缘觉吵架时,曾脱口而出一个名字,当时屋内只有师父和缘觉,再无旁人,如今回想,那名字有没有可能是缘觉的俗家名字?”
蔺效意外这个发现,问:“可还记得那名字?”
若沁瑶能想得起来,于他们打探缘觉的底细自然大有帮助。
沁瑶思索了一会,沮丧地摇头道:“都过去好几个月了,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蔺效安抚性地拍拍她的肩,“无妨,就算真是缘觉的俗家名字,已然过去了二十年,他又存了心思要遮掩,未必能查到什么线索。”
顿了一顿,又道:“但道长既然知道缘觉的俗名,想来出家前便与缘觉认识,就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要装作互不相识。”
沁瑶眼底泛起浓浓的担忧,“你说师父到底在瞒着我什么呢,为何每回我稍一打听,他就那般生气,我总觉得,师父心里藏着一桩极紧要的事,哪怕是因此丢了性命,也未必肯说出来的。”
她对师父的固执毫无办法,每回说起此事,总免不了生出好些怨气。
蔺效不语,性命固然重要,可对某些人而言,有些东西却是凌驾于性命之上的,无关对错,也计较不了值与不值,等到事到临头时,总能抛舍一切去固守。
想来清虚子虽是道门中人,却未必能勘得破红尘中的欲念、摆脱得了心底的魔障。
只不过这话却没办法跟沁瑶说,毕竟她那么信任她的师父。
沁瑶见蔺效未接话,也跟着沉默下来,依偎到蔺效怀中,闷闷地想着心事。
长安的冬日向来天黑得早,因着夜风盛,冬夜时常显得又冷又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