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满京华(764)
“呃……”
萧朗愣住的同时,只觉右臂上传来了一股劲道,再一看,就只见云姑姑已经麻利地打上了结,又放下了他的袖管。他赶紧躬身谢了一声,紧跟着眼角余光就瞥见了那边缓步行来的江氏,当即竟不由得抬起左手擦了擦脑门,旋即才和陈澜一块迎了上去。
“你呀……”江氏习惯性地两字开头后,见陈澜抿嘴偷笑,也就略过了那些唠叨,直截了当地说,“有两个好消息告诉你。第一个,全哥让他媳妇捎信回来,那天行刺你那刺客的主使已经拿到了;第二个,全哥媳妇把毕先生接了回来,这会儿那边祖孙正在相见,待会就过来。毕先生医术高明,你这伤回头不妨再让他瞧瞧。”
在家里坐牢似的闷了好几日,萧朗一听到这两个好消息,眼睛一时大亮,最后一句话压根就没听进去:“好,杨兄果然是雷厉风行!借着这事情大张旗鼓,正好可以杀一儆百。毕先生出现就更妙了,既然能让那家伙这样赞口不绝的,总应该是满腹计谋,再加上又在本地住了多年,谋划上头比咱们这些外来人强。这么说来,咱们也该出击了……”
“萧世子!”
江氏加重了语气,见萧朗这才反应过来,她不禁有些无奈。而一旁的陈澜偷觑着婆婆和萧朗之间的这种架势,终于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好了好了,娘你也别太把他的伤当一回事,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刚刚云姑姑才给他瞧过,伤口已经愈合了,只要留意不要再挣破了就行,再说,人家毕先生也不是内科外科全部在行。至于萧世子你,这儿不是战场,但照旧是明枪暗箭防不胜防,你别忘了之前才有人行刺过。”
“唉,我也是想着他爹娘几乎在万里之外,想着帮他们看好你这个儿子。”江氏自嘲地一笑,随即就看着萧朗温和地说,“既如此,我以后也不越俎代庖,但萧世子得自己保重,千万不能自己不把自己当一回事。”
“是。”萧朗松了一口大气,可看到江氏转身打算走,忍不住又出口叫道,“太夫人,在下有一事相求。”
江氏闻声止步,陈澜也觉得愕然,忙扶着婆婆一同转过身来。这时候,萧朗突然一揖到地,认认真真地说:“太夫人对我的关切,我实在是感激不尽。只请您以后直呼我名字就行了,不要一口一个萧世子,听着实在是见外生分。”
“那你也不要一口一个太夫人地叫我,我何尝不是听着别扭?”江氏莞尔一笑,见萧朗抬起头来,脸上竟有些发红,想了想就点点头道,“直呼你的名字也太随便了些,以后直接叫你萧郎便是。至于你么,叫我伯母也行,世母也行……”说到这里,她突然又打趣道,“若你愿意叫我一声干娘,那就更好不过了。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我家全哥没个兄弟姐妹。”
陈澜听到那一声萧郎,差点又没笑出声来,发现萧朗嗫嚅着并没有反对,这才放下了心。然而,当江氏打趣了这么一句的时候,她再细细看去,就只见萧朗整个人突然僵了一僵,随即突然低下了头去:“不敢请耳,固所愿也。”
“你这孩子……”江氏怔了一怔,终究没再说这只是玩笑,好一会儿才笑了,“当初安国长公主认了全哥媳妇当女儿那时候,惊动了许多人来。虽说那时候是为了给全哥媳妇撑腰,不是所有干亲都必要如此,但咱们要真的结了这门干亲,也得先禀告你父母一声。以后你就直接叫我伯母吧,等回头我给你父母写一封信捎去。”
过了明路之后,萧朗终于得以如愿留在后园之中散步,而陈澜则是扶着江氏回去。走在路上,陈澜总觉得江氏有一种说不出的怅惘,走着走着就忍不住问道:“娘,您在想什么?”
“你和全哥之前说过,奴儿干城是辽东还要再往北许多的地方,朝廷中枢几乎鞭长莫及。我从前觉得,萧郎入朝,也就和寻常勋贵嫡子留京差不多,可如今想想他的性子,兴许他父母还存着磨练他的心思……他毕竟年轻,能练出那一身武艺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可为人处事等等,却是得在京城这种地方才能真正历练出来的。所以,这干亲也只能说说而已。”
陈澜震惊地看了江氏一眼,见婆婆再没有说话,她心中何尝不知道其中利害。萧家乃是世袭镇东侯,可以说辽东以北的广袤土地,几乎都是萧家统管,节制了当地的女真诸部以及朵颜三部等等,于朝廷来说,尽管军员数量不超过五万,但足可算得上是东北强藩。杨家可以和萧朗亲近,但亲近到互称兄弟的地步,哪怕日后天子不疑,朝中有的是别人心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