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满京华(222)
朱氏虽是心中仍然没有底,可思来想去,她觉得郑妈妈说的毕竟是深有道理,便微微颔首,随即就合上眼睛往后靠了靠。韩国公、广宁伯、东昌侯……再加上自己家,这四家一直以来都屹立不倒的勋贵世家,这一回几乎全都牵连了进去,这是莫测天威,还是小人作祟?
啪——
眼看着眼前跪着的平夫人脸上露出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晋王冷哼一声,随即二话不说拂袖而去。尽管身后传来一声又一声地求饶叫唤,但他仍是脚下不停。一出大门,哗哗雨声便迎面扑来,一个小内侍慌忙拿了蓑衣斗笠给他穿戴好,另一个又慌忙打了雨伞过来,他却不耐烦地将雨伞重重一推,也不穿什么木屐,就这么径直往雨地里走去。眼见这般情形,几个服侍的都吓了一大跳,眼见人径直往前走,他们也顾不上其他,慌忙追了上去。
夜里风大雨大,尽管蓑衣斗笠一应齐全,可等到了外书房致远斋,晋王身上仍然是湿了个透。几个内侍手忙脚乱地给他换上干爽衣袍,还要替他擦干头发的时候,他却突然暴躁了起来,一股脑儿把人全都赶出了屋子,旋即就坐在书桌前,呼吸渐渐地越来越粗。
打从小时候开始,从母亲淑妃到宫女太监,每一个人都告诉他,他是真正意义上的皇长子——因为那个占去皇长子名分的人是天生的傻子——因而,他从小就在所有事情上努力做得最好,再加上占着年龄和名分优势,他一直觉得,哪怕父皇一直不曾册立储君,自己也是最有可能的那个人。只没想到,先是自己府里出了刺客,紧跟着一直支持自己的阳宁侯府换了主人,再接着则是因长街行刺之事闹出了连番事由,最后自己身边人更是捅破了天!尽管王妃身边的珍珑有了身孕,可那么一个卑微的丫头,怎补得上捅破天的事由?
“殿下,殿下。”
门外的敲门声一下子惊醒了晋王。他猛地一拳擂在桌子上,怒声喝道:“就不能让本王静一会儿?”
“殿下,是微臣邓忠。”
听说是王府典簿邓忠,晋王那铁青的脸色方才渐渐好转了些,但旋即又是一板。如今的王府官不是自行征辟,而是朝廷选派,他对这些人素来是礼敬有加,可终究他们和那些附庸门下的清客幕僚不一样。整理了一下心情,他就发话让人进来,可当邓忠进来拜见之后,又长揖说出了一番话之后,他顿时又惊又怒。
“邓忠,本王敬你是宋阁老的门生,你怎敢说出这种话来!”
“殿下,先是阳宁侯陈玖被夺爵,紧跟着是东昌侯夺爵毁券,又是申饬广宁伯,如今王妃事又涉及韩国公,这势头您没瞧出来么?殿下素来在文官之中深受敬仰,如今这节骨眼上当断则断,万不可因一时心软,毁了您的将来!”
第120章 新妃(一)
如今已经到了三月,天气自然是日渐转暖,街头各色轿车的车围就从棉的换成了夹的,拉车的大叫骡也比冬日的懒洋洋多了几分神气来。尽管如此,也只有中等人家才能养得起这样的轿车,毕竟,每年换车围子喂骡子修车养车夫等等的开销绝不是一个小数字。
苏仪到了京城之后,少不得要去外城的各省会馆会文会友,因而苏家也不得不养上这么一辆骡车。而自从会试前半个月开始,苏家便开始闭门谢客,寥寥几个下人连走路都放轻了声音,更不用提说话了,就连苏婉儿这个妹妹也难能瞧见哥哥几回。
如今苏仪下场进了贡院,苏婉儿又不想在祖母陈氏面前听那些刻薄的言语,索性一门心思在后罩房里做针线。这天上午,她才放下手中的绷架,揉了揉眼睛坐直了身子,小丫头霜儿就一溜烟跑了进来。
“小姐,听说那天皇后千秋节,文武百官的诰命夫人们都去了宫中朝贺,皇后后来召见了阳宁侯府的两位小姐和其他两家侯府的小姐,还赏了她们好些东西呢!只如今东昌侯府据说是不成了,也不知道那三位是不是都能做了王妃。”
王妃!
苏婉儿一怔,险些吃插在一边的绣针刺破了手,随即方才故作若无其事地搪塞道:“这都是那些大人们的事情,你管这些做什么!”
“什么管这些做什么,听刘婆子在那儿说,这次是铁板钉钉的要给三位皇子亲王选妃!”见苏婉儿一下子抬起头来,霜儿连忙添油加醋地说,“这条街上住了好几个穷官儿,家家都是雇不起几个仆人,所以刘婆子没几天就走熟了。她说,其实,选妃原本并不拘门第的,从官宦人家到平民百姓,只要身家清白的姑娘都可能被选中。听说就是如今宫中那位贤妃娘娘,从前也是叫花子出身,如今还不是高高在上的贤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