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满京华(1025)
“你说得我都知道,可就是忍不住。”陈澜疲惫地叹了一口气,人无力地靠在了后头那又厚又软的靠垫上,“爹娘去得早,我和小四相依为命,虽说老太太回心转意渐渐疼爱,可终究最大的遗憾便是没有父母扶持,也不能承欢膝下。可是,倘若当父亲的只是视儿女为换取荣华富贵的货物,怎不叫人心寒!”
刚刚镇东侯府的那位叶妈妈只是送了信过来,具体信上写了什么,柳姑姑自然是一丝一毫都不知道。她只看到陈澜接了信后就客客气气留着叶妈妈说了一阵子话,继而让云姑姑把人送到了二门。可等到看了信之后,陈澜的脸色就立时变了,到最后芸儿端茶上来,这位素来和蔼亲厚的女主人竟是气得摔了茶杯,她和云姑姑看到这一地狼籍都懵了。
此时此刻,陈澜虽没说明白,但柳姑姑隐约品出了几分滋味来。阳宁侯陈瑛是什么性子,只要在阳宁侯府呆过一阵子的人都能明白。只是引得陈澜发这样大脾气的,必非寻常的什么利益纠葛,只怕是极其卑劣无耻的行径。
陈澜低头又看了一眼手中那张薄薄的纸片,心里又是烦躁,又是庆幸。虽然陈汐搬去了外城光华庵之后再不曾和她联系,她对其真的打算心如止水常伴青灯古佛颇为惋惜,但想想如此一来便能避开那些纠葛,再加上陈瑛仿佛忘了这么个女儿,也就没往心里去。可是,这一次要不是镇东侯府侦知到了消息,镇东侯夫人又出现得及时,这事情会是怎样的结局?
陈瑛究竟想干什么,还有那个悄悄进了一座尼庵的男人,是不是她猜测的那个人?
踌躇了好一会儿,她便把手中的那张纸递给了柳姑姑,淡淡地吩咐道:“烧了。”
别说陈澜尚在孕期受不得烟火气,就是从前,房间里有地龙暖炕,也往往不用炭盆,因而这会柳姑姑接过东西来,愣了一愣方才快步走到一角的烛台上,竟是点燃了之后信手将信笺凑在了上头,眼见那灰烬一丝一丝落在地面,最后完全烧没了,她才松了一口气,根本没生出一丝一毫偷窥的念头。做完了这些,外间就传来了云姑姑的声音。
“夫人,林御医来了。”得了内中应答,云姑姑就挑了门帘先让了身边的两人进来,这才跨过门槛,因笑道,“正巧我走到半路,庄妈妈送林御医出来。听说夫人身上不舒服,他们都吓了一大跳,庄妈妈还埋怨了我好一会。”
见林御医行礼,又拿出诊脉的小枕,让陈澜落了手,就细细诊治了起来,庄妈妈也上前行了礼,这才说道:“真真是给吓着,老太太这病才稍好一丁点,要是夫人再病了,老爷回来我拿什么脸面去见人?林御医就是有回春妙手,也禁不住咱们家这样一直折腾。”
林御医却没留心这话,细细诊了两只手,拈着胡须沉吟了好一阵子,这才站起身来退后一步,躬了躬身说:“夫人想必是动过怒,所以肝火有些旺盛,脾脉也不算最好。所幸还不曾动胎气,但我不得不劝一声,您如今非同往常,一定要自己珍重才是。”
“多谢林御医提醒。”陈澜点点头谢过,见林御医没说什么别的,只是跟着云姑姑到了外头去另开药方,她这才恢复了此前舒适的坐姿,一转头发现庄妈妈仿佛有些欲言又止,她就问道,“妈妈莫非是有什么话要说么?若有话就直说,不用顾忌,我刚刚是发过脾气,可总不至于一而再再而三地动怒。”
尽管因为林御医刚刚的诊断而有些迟疑,但陈澜既这么说了,庄妈妈思来想去,还是实话实说道:“夫人之前嘱咐我的事,如今已经打探清楚了。来看老太太的那个丫头从咱们府里出去之后就一家人搬离了原先的居处,左邻右舍都说是没一点风声,除了细软,甚至连家具都不曾收拾。而且……据他们说,那家的媳妇咳嗽咳得昏天黑地,此前不知道用了什么药才好些,兴许是痨病也不一定……”
她一边说一边打量陈澜的表情,见其虽是怒色尽显,可吐气吸气了几回,渐渐就恢复了镇定,她不禁暗中佩服,顿了一顿又说道:“所以刚刚林御医来,我是反反复复确认了好几回,老太太应该并未传上那毛病,这一次只是寻常的风寒。”
“既然已经打探明白了,那就不可不防。这几日你留心老太太的状况,但使稍有不妥,立时就去太医院。”陈澜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事情不要瞒着叔全,派人去报信!算计到了家中老人身上,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身为人子,这事情得由他去追查!”
“是,奴婢也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