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满京华(1001)
“还不是四少爷从前宠坏了她,否则她哪有这么大的胆子?这回可好,到时候赏一顿板子随便配个下三滥的小厮,也叫你尝尝什么是真正的苦头!”
她们两个一面走一面骂骂咧咧,丝毫没注意到后头渐渐跟上来的陈汉。直到陈汉快步绕到她们身前,两人方才反应了过来,待要行礼时又不好放开手,只能齐齐叫了一声五少爷。这一回,陈汉看着那眼珠圆瞪的丫头,突然眯了眯眼睛,一把取出了那堵口的手绢,沉声问道:“你在这种时候跑到福瑞堂,究竟想说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不但让押着檀香的两个婆子呆若木鸡,就连檀香自己也没想到。看着那张和陈衍颇为相似的脸,一股难以名状的惊惧从心底冲了上来,但取而代之的是之前别人灌输的那一番劝说。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咬了咬舌尖,用那种刺痛感刺激自己回神。
“别以为别人不知道你们做的事情!”
这没头没脑的话唬了两个婆子一跳,而陈汉想起这几日父亲的交待嘱咐,心中倏地一紧,口气却更冷硬了些:“好大的口气!就凭你今天擅闯福瑞堂,按照家规最轻就是撵出去!而你刚刚这句话,我就可以定你一个以下犯上!”
檀香死死盯着陈汉,突然大声嚷嚷道:“不是你们还有谁!红檐姑姑原本好好的,若不是你们暗中杀了她,想要借此让老太太背黑锅或是犯病,还有谁会下杀手!”
这一嗓子把陈汉给说懵了,但紧跟着就深深吸了一口气,面上露出了说不出的愠怒。而两个婆子更是吓得魂都没了,一个赶紧那手绢堵檀香的嘴,一个拼命地拽着人往前拖,嘴里还又惊又怒地抱怨道:“都说了这是个疯丫头,五少爷您理会她做什么,要是惊动了里头那些贵客,咱们谁吃罪的起……”
陈汉对于父亲陈瑛原本就存有心结,但此前陈瑛在他面前剖心袒腹似的也说了不少话,此时此刻见两个婆子架着人飞快地往前走,他张了张口,那半截话最终仍是吞进了肚子里。毕竟,若是檀香所说是真,那并不是府里的寻常家生子奴婢,事情不说捅翻天,也会惹来众多不可说的麻烦。既然家里已经到顺天府报了个自尽身亡,那他再多事……
带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头重新到了仪门,陈汉拍了拍双颊,竭力镇定下来,可就在这时候,外头偏是一个人飞也似地冲了进来,那冲势一时来不及收,竟是险些撞进了他的怀里。看清是他,来人方才赶紧退后了两步。
“里头都是贵客,郑管事你这是干什么?”
“顺天府……顺天府来了人……”郑管事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下水来,见陈汉面色一僵,他才压低了声音说,“顺天府苏推官硬是说有人首告老太太院子里的红檐姑娘不是自尽,而是被人害死,所以,这苏推官亲自带人来了!”
“胡闹,他知不知道,今天府上来了多少贵客!”陈汉闻言勃然大怒,但须臾突然皱起了眉头。他也是世家子弟,这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等等要紧地方的要紧官职都是何人担当,他自然是向来心里有数,此时就品出了不对劲来,“顺天府主管刑名的李推官已经干了好几年,如今突然就换人了?”
见郑管事那脸上阴霾更重,他忍不住问道:“究竟是哪个愣头青,居然在这时候胡闹!”
“是……四姑爷。”
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陈汉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可紧跟着就是一股暴怒。他几乎是低吼道:“他知不知道眼下是什么状况什么时候?他究竟明不明白自己是阳宁侯府的女婿?”
“五少爷这话,小的也想对四姑爷说。”郑管事那脸上也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愠怒,随即便垂下头说,“只是他带了好些衙丁差役,那样子是哪怕拦着他也会硬闯进来,所以……”
话还没说完,陈汉就看见好些人竟是已经气势汹汹地从甬道那边绕了过来。那一瞬间,他只觉得这些天来心头压抑已久的怒火蹭的点燃,竟是撇下郑管事快步冲了过去。眼见他这般光景,郑管事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想起昨日里头递来的消息,连忙也撒腿追上。
领头的苏仪对陈汉还有些印象,站住之后就似笑非笑地拱了拱手:“五公子,职责所在……”
“职责所在?”陈汉冷笑一声,看了一眼后头那几个差役衙丁,一字一句地说,“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下官不止来过一次,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苏仪最看不得这居高临下的态度,当下也硬梆梆地说,“可不管是什么事,我既然管这顺天府的刑名,便得尽忠职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