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气撞铃(302)
换作旁人,可能骂一句“神经病”走人,但季棠棠在路上跑的多了,真正明白“人不可貌相”这句话,神棍就是典型的例子啊,邋邋遢遢疯疯癫癫像个精神病院刚翻墙出来的,但屈指算算,几次险象环生,还都是神棍给化解了的。
这么一想,又觉得一百块钱买两句点拨,也不算亏,她蹲□子,掏了张红色大钞放饭盆里:“那给我看看吧。”
那老头嗯了声,鸟爪样干瘦乌黑的手伸过来,顺着她下巴的骨头往上摁,季棠棠被他摁的难受,头下意识往后挪,哪晓得那老头突然就撤了手,两只瞎眼朝她对了那么半天,摸索着又从饭盆里把一百块钱拿起来还她:“你,我看不来。”
季棠棠不接:“为什么看不来?”
老头爱理不理,手一扬,钞票攥了团扔她怀里:“血气太重,人命关天。”
季棠棠脑袋一懵,心都跳漏了半拍,这老头说的一点都没错,可不就是血气太重人命关天吗?
季棠棠想说什么,可这老头不想理她了,低着头伸手在破棉袄里抓啊抓的,也不知是挠痒呢还是捉虱子,季棠棠心里怪难受的,她想算命只是一时起意,想不到老头一句话就把她底揭了,感觉像是当众被揭了一层皮:这老头像是有点宿慧的,他现在想什么呢,是不是觉得她是个杀人犯?
季棠棠起身的时候,觉得头有点晕,眼睛酸了酸,本来都走开了,忽然想起什么,又回头把钱给他放回去了,说了句:“谢谢啊,碰到也算有缘了。”
才走开几步,那老头又在后头喊她:“哎哎,姑娘你回来。”
季棠棠红着眼睛走回来,老头叹气说:“你这姑娘怎么这样呢,我都说我看不来了,你还给什么钱呢,这一码归一码的,无功不受禄你懂不懂,这不是让我欠人情吗?”
季棠棠勉强笑了笑,说:“就一百块钱的事儿,我不缺这个钱。我也是在路上走的,知道外头不好过,没余力我也不伸手,有余力就帮一把,你也别太放心上了。”
老头的脸色反而严肃起来:“那不行,我这摆摊算命,有水喝水,有汤喝汤,不能白受人家的。你给了,我再推,显得小气了,这么着吧姑娘,我给你说道说道,能说多少说多少。”
“我说看不来,不是诓你,我真看不来。你别看我眼瞎,心里亮堂,我能看见这人身上的气,有人身上那是酸气,有人那是邪气,还有人是淫气臭气,当然了,也有正气清气,人活着,不就是一股气嘛,看这气啊,也就知道这人大概是怎么回事了。我跟你说,你这身上血气重的啊,那绝对不是一两条人命,我没说错吧?”
季棠棠没吭声。
“还有啊,血气带凶,克人克己。”
季棠棠低声问了句:“克人我明白,克己是怎么回事,会把自己给克死吗?”
老头想了想:“克己不一定是把自己给克死,克至亲至爱也是一种啊,亲人爱人都死光了,变相也是往自己身上插刀你懂吧?”
“能破吗?”
老头有点惊讶:“你这问的,都问在点上,我就说嘛,果然不是外行。一般真遇到你这么大凶的,我的建议就是能走多远走多远,最好去到深山老林没人的地方,别接着人气了,自生自灭,尸体烂了天收地收,也不妨碍谁,可是你这情况又不一样……”
季棠棠想到秦家:“是因为有人在后头追着我撵着我,就算去到没人的地方,也会被找出来吗?”
老头摇头:“不是。”
他想了想,朝季棠棠招招手:“你再过来让我看看。”
季棠棠朝前头凑了凑,那老头一对死气沉沉的目珠向着她,偶尔转那么一转,末了点点头:“是没有看错,血气发黑,是带煞。”
季棠棠让他说的心惊肉跳的:“这又怎么说?”
“我就说嘛,一个人生下来,不可能命格这么凶的,摆明了是有外力介入。黑气压顶,是诅咒的一种。姑娘,得罪过什么棘手的人没有?”
越说越没边,简直比自家的铃铛还荒唐了,诅咒这种话,怎么听怎么像是黑暗时代的传说,季棠棠摇头:“没有,从来没有。”
“那祖上呢?妈妈辈呢?祖母辈呢?”
季棠棠有点恼火,觉得这老头很有些耸人听闻,像是别有居心,她努力压服住内心的不悦:“那我就不知道了,老人们没提过。”
老头像是能窥心,反而笑起来:“你别气,我老头也有七十了,不会说浑话吓唬小姑娘的。要不是看你上道,也不跟你说这么多——诅咒这东西,太高深,我没那本事解,我就是给你提个醒,你这命格凶,绝对不是天生的,外头一定有人作怪,就我的了解,这么凶的诅咒,可能来自两种。一是苗疆的蛊,二是南洋的降头,尤其是黑苗的蛊术,那是能祸及三代的。我教你个巧儿,你晚上阴时,夜半十二点,对着镜子扒拉开你下眼皮,看看眼球下半边的眼白部分,如果有黑点,从镜子的眼球里又看不到你自己,那是中降头了。如果下眼白竖一条黑线,那就是中了蛊。不管你中的那种,我都解不了,但你自己得清楚,别哪天被人整死了,还死的不明不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