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气撞铃(149)
葛二的惨呼声、黑狗的狂吠声、还有野猫四下逃窜的叫声,都像是夜幕一样的背景,远的飘在天边。
只有季棠棠的声音能敲打到他的神经:“跟我进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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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进屋,便看到阿甜趴在地上,像是一个了无生气的破布娃娃,吴千看到她的身体似乎还有呼吸起伏,心里略微宽了一下:如果她不杀阿甜,那应该也不会杀自己吧?
季棠棠走到陈来凤的尸骨旁边,沉默了一会儿,转头问吴千:“你知道她是谁吧?”
吴千声音开始发抖:“知……知道。”
“是你杀的她吗?”
吴千犹豫了一下,心底滑过一丝垂死挣扎的念想和侥幸,季棠棠没有漏过他的神色变化,平静地提醒他:“她就在看着,你撒谎,或者狡辩,会让她更愤怒。”
吴千身子一哆嗦,再看到骷髅头骨眼眶处那两个深深的黑洞,腿一下子软了,直接瘫坐在地上,耳畔传来季棠棠的声音:“跪下,多磕几个头,她满意了,你也会少受点罪。”
从季棠棠的语气之中,吴千隐约听出了几分希望,他想也不想,咚咚咚咚地对着陈来凤开始磕头,每一下都重重撞到地上,只恨不能第一下就把额头磕的皮开肉绽,嘴里不断念叨着:“是我错,大姐,我不是人,我下辈子托生成猪,大姐,你大人大量,大人大量……”
也不知道磕到第几下时,搁在陈来凤骨架上的风铃开始有了磕碰的声音,这声音初听还有些远,再听似乎已经在面前,吴千觉得奇怪,偷眼那么一瞥,吓的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那串原本搁在陈来凤腹腔处的风铃,居然已经悬在他正对面的地方,明明没有风,却激烈地互相碰撞,撞柱互相变换留下的空间,从他这个角度看来,像极了一张愤怒的人脸!
季棠棠叹了口气,她伸出手,似乎是想摩挲一下那串风铃,到底还是缩了回来:“她问你说,当时她一直求你,说自己的儿子还小,你劫财就算了,为什么还要人的命?”
吴千头皮发麻,他拼命往地上磕头:“大姐,我怕你去告我,我怕被抓起来,我昏了头了,大姐,你大人大量,大人大量……”
“你割了她喉咙是吗?她说她流了很多血。”
“混账,我混账,是我混账。”吴千身子抖的跟筛子似的,开始扇自己耳光。
“她说,她在树底下埋了三年,孤魂野鬼,连上柱香的人都没有。”
“我上,我上,我给大姐修庙,塑金身,三年的香火都补上,加倍补。”
咣当一声,悬在半空的风铃硬生生坠地,棚子里没有声音了,连外头的黑狗都不再吠叫,葛二的断断续续的呻吟,更加衬得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吴千的心跳的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觉得口干,不住地舔嘴唇,他怀揣着巨大的恐怖看季棠棠,经过刚才,他已经知道季棠棠能听到他听不到的话,陈来凤一定还有话要交待的,她最后说了什么?
“她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死人的血肉滋养,那棵树的根须长的很长、很快,蜷的一团一团的,穿透她的肚子,绕断她的骨头……”
吴千开始不断地咽口水,他的耳膜开始嗡嗡嗡地响,他盯着看季棠棠的嘴唇,她慢慢地说出最后一句话,声音轻的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飘进来的。
“她说,她要你知道,她有多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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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千张大了嘴巴看季棠棠,似乎不明白她的话,季棠棠没有再解释,她慢慢转身,走出了棚子。
经过尕奈那一次,她已经多少猜到了接下来的场景会很血腥,死人的报复罔顾人性,厉鬼的怨气会造就最骇人的杀戮——那样的场景超过她的心理承受,她不想再重复一次这样的记忆了。
她穿过院子,走到山坡边缘的小路上,往下看,一片黑魆魆的林木,往远处看,浓重的夜幕正在慢慢稀薄,再过一个来小时就要天亮了。
她忽然就想起《乱世佳人》里,主角斯嘉丽那句有名的话,tomorrow
is another day。
对于她来讲,明天是可以全新开始的一天吗?还是只是周而复始挣脱不了的重复?
棚子里忽然传出的一声惨叫把她恍惚的记忆拉回来,看来,陈来凤的报复已经开始了,这就是她们盛家化解怨气的方式,用严酷的惨死去慰藉横死者的亡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