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神寂(40)
一丝冷笑从音格尓的眼里闪过,他抚摩着自己的喉咙,笑道:“真是抱歉,我还一直以为这个人的头颅是很珍贵的呢!”
云焕没有说话,伸手拎起了那颗头颅,指间微微颤抖。
那颗溃烂不堪的人头被他拎在手中,虽死犹不瞑目——鲛人用仅有的一只独眼和他怒目相对,气势居然不输生前丝毫。
湘啊湘,大漠一别后,不曾想到我们会在今日以这种方式见面。
多少次,他都想象着找到这个鲛人时的情形:挖出她的眼睛,斩断她的四肢,但却绝对不能让她死去……他一定要让她遭受比自己更深十倍百倍的痛苦!在看到师父死去的时候,在帝都大牢里被拷问的时候,他都靠着这个念头活了下来——复仇,要复仇!向她,向十巫,向门阀贵族,向整个云荒复仇!
然而,竟然有人在他之前砍下了这一颗头颅。
云焕看着湘的人头,眼里的杀意渐渐凝聚,又渐渐消失。“你们,”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却是无比空洞的,“杀了我最想杀的一个人。”
音格尓愕然,转头看着这个夺得了云荒霸权的军人——对方的眼里居然失去了平日里那种咄咄逼人的锋芒和神采,变得颓丧而虚无。他和那颗死不瞑目的人头对视着,似是在自语,眼神却极其可怕。
音格尓眼里又一次闪过一丝冷笑——是的,是的,这个冷酷无情的人被摧毁了,他正在逐步陷入混乱和不受控制之中。破军的内心并不是铜墙铁壁,只要找准了缺口,只要轻轻一击便能让他崩溃。
外面的盛典还在继续,从帝都带来的宣礼官正在有条不紊地按照册封程序,一道一道地举行仪式,只等着由最高的掌权者进行最后的移交仪式。
然而,破军却在铜宫内出神地注视着那颗可怖的头颅,对身外的一切置若罔闻。他忽然低低苦笑起来,手指渐渐收紧——他掌心里的那颗头颅渐渐扭曲,竟然被无形的力量一分分地化为了?粉。
“你们居然敢杀了她!这是我毕生的仇,你们怎么敢替我报!”破军收紧十指,将鲛人女战士的头颅捏碎,厉声咆哮,长身而起——他眼里的神色极其可怕,金色璀璨犹如妖魔一般。在对方雷霆一怒、即将翻脸的瞬间,音格尓断然厉喝:“莫离!”
“是!”莫离心领神会,撩开了铜宫深处的帷幕。
厚重的丝绒帷幕背后,明亮的烛光散射出来,一瞬间照亮了这座恢宏而森冷的铜质宫殿。柔和的光线驱散了铜宫内森冷的空气,刹那间将剑拔弩张的两个人笼罩住。
云焕定定地看着烛海之中的某处,仿佛被这样骤然而来的光耀住了眼睛,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抬起手挡住了眼睛。
——万点烛火之中,一袭白衣静静地坐在轮椅上,面容宁静,仿佛只是睡去了。
他只是无法直视,踉跄着向后退去,然而心里却有一种渴求在逼着他上前,想再看一眼那张莲花般的素颜。在这样冰火交煎之中,魔一样强悍的沧流元帅居然不知如何是好,双手不受控制地发着抖。
音格尓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这位来自于帝都的破军在这一刻的惊慌和震撼,看着他是怎样在一瞬间泯灭了杀气,失措地后退,却又顿住了脚步,最后在光芒中踉跄地跪倒在烛光之下,不敢仰视,以手掩面。
——原来,慕容修的计策是这般精准:仅仅只是古墓里的一尊石像,居然就有了摧毁破军的力量!在这座石像面前,魔一样强悍的破军,居然失去了控制力,就这样一步一步陷入了被动,被牵引着走到了他们设下的圈套里!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情?盗宝者之王一瞬间也有些恍惚,居然忘了现在已经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刻,任何一点差错都将导致整个计划的全盘覆灭,导致整个云荒命运的转折!
八、返魂
这一句话轻如耳语,然而就是这样的一句话,却仿佛比最锋利的剑还伤人,云焕手指一送,手里的断剑铮然落地,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一寸一寸地往前倾斜身子,脱离了那贯穿身体的剑芒,努力地转过身。
背后一片空茫,呼啸的沙风里,那座洁白的石像还是静静地坐在轮椅上——什么都没有改变,唯一不一样的,是石像的手里赫然多了一把银色的光剑!剑芒上,有血一滴滴地落下,落在石像冰冷而洁白的衣襟上,宛如血红色的花儿。
“师傅?”云焕的呼吸几乎都停止了,“师傅!”他忽然尖仿佛疯了一样地向着轮椅奔去。
“不,别过去!”伽楼罗发出了持续的尖啸,潇的声音惊惧而凄厉,一声声回荡于天际,“主人!回来,快回来!别靠近它,是陷阱,那是陷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