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2部全)(46)
一团沈沈的死寂,让人心生不详的预兆。
杨丹的身形与夜色仿佛合为一体,没有一点声息。
那间设了灵堂的厅外面有大树的浓荫,即使有人走到树下来,只怕也发现不了他。
厅堂的窗子敞著,烧纸的味道,伴著细微的纸灰从窗子里飞出来。
一并透出来的,还有人在低声说话。
“师兄,你有什麽打算?”
“我爹虽然收回阴山令,但是也只是对你一时生气,你写贴子的时候,为什麽不写你的身份了?你已经不认自己是他徒弟了吗?”
“不是。”
易钧的声音有些哑,可见这一天,对谁都是很难受的一件事。
风吹动树叶,有一片直飘起来,落在杨丹肩上。
他一动不动的侧耳倾听。
这庄子的确不太对劲。
可是究竟古怪在什麽地方,他又说不上来。
柳冰的声音传出来:“师兄……我知道你讨厌我……”
易钧口气疲倦:“没有的事。”
“那你把那些报信的贴子改过来吧。”
“都已经写好,不用改了。想必旁人也不会都注意这个。”
柳冰忽然提高声音:“你就是想与我撇清关系是不是?”
易钧的声音也高了一度:“师妹。”
柳冰住了嘴。
过了一会儿,又说:“那人走了?”
杨丹心里微微一动,柳冰又问了一次,易钧隔了半晌才说:“走了。”
柳冰呀了一声:“怎麽真走了……我不过是随口说说。”
易钧岔开她那明显的假意的话,直白的问:“师妹,雪盗究竟是不是被你杀了?”
杨丹心中一紧,连呼吸都停了,只听到柳冰说:“没有。”
易钧追问:“那他怎麽会无缘无故的不见了踪影?”
“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柳冰发起火来:“你是我师兄吧?就总偏帮著外人!他不就是生的好,还有什麽?你是男子他也是男子,你还想什麽邪事不成!”
易钧怒喝:“师妹!”
屋里的声音又停了,寂静如针一样扎刺人的耳鼓,这种不自在的沈寂,令人觉得喘不上气。
“爹尸骨未寒,你就要欺负我吗……”柳冰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却软了,带著哭腔:“师兄,你究竟还是不是我师兄?咱小时候,你带我去抓鱼,逛集市,因为我和别的孩子打架……後来,有什麽事你都帮著让著我……师兄,你以前说过,等我们大了,你就娶我的。”
又是长久的沈默,然後杨丹听到易钧说:“好……”
柳冰反而愣了,声音呐呐的:“啊?”
“等师叔他们来了,我就禀明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们成亲。我会好好照顾你。师妹,师傅若是在天有灵,看到我们相依为命,好好过活,想来,他也会安心。”
柳冰的舌头打起绊来:“师兄……这……你,你心里不是喜欢那个杨丹的吗?”
易钧的声音很低,但是杨丹耳力特别的好,一个字也没听漏:
“我和他,是不可能有什麽了。师妹,我会好好对你的。”
他的声音象烧过的灰,没有一点力气和热度。
杨丹的手扶著树干,觉得心中微微发酸。
易钧的心意,他并非不明白,不理解。
可是,就象易钧说的。
他们是不可能的。
且不说他们身份有别,寿数相差的天高地远。
杨丹的那颗心,也早就放在了一个他不想再回去的地方。
他也没有什麽,可以给易钧的了。
“师妹,你先睡一会儿吧。”
“我,我不困。”柳冰反过来说:“我下午睡了,师兄,你歇歇去吧。明天若是来客人……还得你来招呼。”
“我不困。再说,这第一夜,是一定要守的。”
然後厅里又沈默下来。
杨丹可以斜斜的从窗口看到一点厅内的情形。白幔已经挂了起来,下午才赶著采买的棺椁陈在厅中,两个人守在灵前,低头头垂著肩,一副颓唐景象。
“对了,师兄,”柳冰忽然问:“阴山令呢?在你那里麽?”
易钧茫然的抬头:“没有啊,师傅带回之後,我没有见过。”
柳冰喃喃的说:“可是爹身边没有啊……是不是丢了?”她声音忽然高起来:“难道是被人偷了!肯定是那个杨丹对不对?”
易钧皱起眉来:“师妹,不要瞎说了。杨丹他不会做这种事情。”
“你又知道了?你替他担保?”柳冰站起身来:“你就护著他!你就一直护著他!你心里到底就装著他是不是?那你还娶我干什麽?你和他好去吧!”
柳冰大步走到了门口,喊道:“来人,来人!”
喊了两声,并不见有仆人过来,她声音尖厉起来:“人呢?都死到哪裏去了!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