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92)
这玉床太硬了,睡得他浑身都疼,爬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僵硬的。金宝瞅了两眼十二娘自己睡的那张柔软的床,感觉自己后悔的不得了。早知道十二娘教起人来这么凶,他当初就不该兴冲冲的说要修仙当个仙人。
那么多要背要学的东西,记又记不住,听又听不懂,还要吃苦苦的丸子,睡那么硬的床。金宝腹诽着,乖乖的打坐。可是坐了没一会儿,他就和浑身长了虱子似的扭动起来。十二娘抬脚用脚尖踢了踢他的屁股,“又干什么呢小猴子。”
“我腿麻了,屁股也疼。”金宝哼哼唧唧的说,“十二娘,为什么昭乐就不用像我这样,你以前教徒弟也这么凶的吗?”
以前教徒弟当然不可能这么凶,从则容则存开始往下,她亲自教导的时候其实挺少,他们都很崇敬她,所以在这几个徒弟面前她难免要表现得威严稳重一些。至于第一个徒弟执庭,他那会儿情况特殊,她又是第一次当师父,疼爱都来不及,哪里严厉的起来。
要是换成金宝,估计是个不长进的家伙,但执庭不一样,他从不用她这个当师父的来督促,甚至替她承担了很多当师父的责任,下面几个师弟师妹修炼遇上问题,都更爱找他。
她呢,大约只负责回山的时候把所有徒弟叫到一起,把从外面带来的礼物分下去,然后挨个练一场,指点几句,或者偶尔带着他们出去玩,在他们被欺负的时候去给他们出气。她虽然疼爱徒弟们,但她这师父当的其实很马虎,当然不会像现在这样,跟在后面督促修炼。
金宝在这苦不堪言,却没见着昭乐那眼神羡慕的,都快穿透坚硬的玉璧了。昭乐是在十二娘身边长大的,也没受到过这种待遇。这倒也不全是十二娘的问题,主要是她那几个徒弟包括小小年纪的昭乐都很自觉,从不用她跟在后面督促。
现在昭乐也这么大了,更不用她来催着修炼。十二娘察觉到昭乐那点小心思,心里也是为难,这有什么好羡慕的。
“你们几个都这么过来的,我都是一视同仁,没谁特殊。”十二娘说。
昭乐马上就问:“执庭……大师兄也是?”
十二娘:“咱们还是别说他了。”
昭乐眉头一皱,每次说到大师兄,师父就转开话题,这态度实在令人怀疑。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师父,为何我觉得你,仿佛有些怕执庭?”
“之前在那个困阵里也是,是不是因为他曾经杀过你?”昭乐打定主意要解开师父这个心结。什么事憋在心里都难受,她深有体会,所以希望师父至少能跟她说一说。
可十二娘被她直白的问题难住了。这问题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要深究的话,这个答案实在难以启齿,而且牵扯到五十年前那一连串事情的起因,她一时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说起。
“死亡并不可怕,这世上有许多事比死亡更可怕。”十二娘无奈的说,“我确实怕你大师兄,但原因更多的是因为我做了一些……对不起他的事。而且那么多的事一件件的叠加起来,就算是我也很难释怀,所以我不敢见他。非要说的话,我不是怕他,而是不想面对再见他后要做出的选择。”
她们之间畸形的关系,还有她的死,商临巳的事,微行和则存,以及蓬莱,都像是一座大山压在她的头顶。只要想起执庭,那所有的事就海啸般朝她涌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那对我来说就像是一道遗留了几十年上百年的难题,我到现在还没找出答案。”
这回答根本什么都没有回答。昭乐沉默片刻,眼神满是不赞同,“师父,你怎么会对不起执庭,分明是他杀了你,是他对不起你!”
十二娘感觉自己这两天稍微好些了的后遗症又严重了起来,因为她又觉得脑袋疼了。昭乐真是太难应付了,她什么都想知道,可有些事她说不出口啊。
十二娘最后只能这么说,“身为师长,我确实做了错事。这事师父不想说,乐乐你就别问了。这样吧,你要是无聊,师父陪你打一场。”
昭乐:“不行,师父的伤还没养好。”
十二娘:“既然知道师父伤没养好,那就让你可怜的师父休息休息吧。”
昭乐垂下脑袋,“我只是想让师父好受一点,如果我有什么事,也希望能跟信任的人说。”
十二娘:“我明白,我明白。”但是有些事太沉重了,连开口都很困难,是无法对别人说起的。
昭乐这会儿跟个从小缺爱,好不容易找回亲生娘亲的小女孩似得,拼了命的想去了解她的所有事,别扭得很。瞧她那表情,十二娘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无非就是‘师父不信任我’‘一定是因为我还不够厉害,不能帮师父分忧,她才瞒着我’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