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285)
“喂!大师兄!”金玉扯着嗓子喊,又用术法追踪,然而斗笠客执意要隐藏踪迹的时候,以他的修为没法发现。
金玉只能独自站在原地,体会着自己心里那百味陈杂的滋味。师父可能没死,想到这一点,他就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虽然仍旧有些怀疑是不是斗笠客善意的欺骗,但出于人类趋利避害的本性,他还是将这点念头死死压在了心底,选择相信了斗笠客所说的,师父有一日会回来。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金玉回过神,叹息道:“走的这么匆忙,好歹把身上的伤处理一下。”不过,那位大师兄神通广大,应该不至于因为这些伤倒在路边凄惨死去吧?
金玉抹了一把脸,背着女尸认命的往山下去,想着该怎么和沈无辜以及廖袁园交代。
等他进了一群人暂住的那个宅子,不远处跟着的斗笠客才真的离开。他一向没有什么目标,只是随心而行,很多时候,去到哪里,在哪里停留,都只是心中的忽然一动。
身上的伤口一直在痛,但这些痛楚对于习惯了痛苦的人来说不值一提,完全可以忽略,所以斗笠客没有特地动手去处理,他只是神色有些漠然的往前走。
从前他还是“执庭”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温和的表情,即使心里并不高兴,一抿唇也是笑模样。但这些年来,大概是真的失去了执庭这个名字带来的一切,脸上那面具似得温和笑容慢慢褪了色,变成了苍白的漠然——只有在见到和从前有联系的人时,才会下意识戴出来。
晨曦那一点光,慢慢变得强烈炙热起来,斗笠客往前行进,回过神后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一片茫茫的荒野中。举目四顾,只有膝长的蔓草茫茫渺渺,如浪起伏,一眼望不到头。远远的,似乎有一棵树。
斗笠客走到那棵好像渴了许久的树前,一掀下摆坐在了树下休息。
可能是因为伤口没处理,失血过多的虚弱感让他难得的升起了几分倦怠,靠在树上,斗笠客无意间一低头,发现自己伤口又裂开了,鲜红的血液顺着泥土渗下去。他忽然笑了一下,拍了拍树干,“我这点血,大概不解渴。”
摇摇头,自言自语,开始动手给自己处理伤口,“我这样像什么话。”
简单将裂开的伤口处理了,斗笠客拿出自己的水壶,却没有自己喝,而是一抬手全倒在了树下,给那枝叶伶仃的树奉献了一点珍贵的水分。
倒完水,斗笠客就靠在树上睡了。睡眠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好的体验,因为醒着时,理智能完全压制脑子里的许多乱象,而一旦睡着,理智稍有松懈,从年少伴随至今的噩梦就会像是滔天的洪水一样灌进他的脑子里,让他被迫再感受一番各种各样的死亡,重要的人、不重要的人,在梦中来回撕扯着他的脑子。
因此,醒过来时,他也没有恢复精力的感觉,反而是更加疲惫。不过再疲惫,他也在第一时间发觉了旁边还有一个人。
黄昏最后一段明亮的光照在这人的光头上,反射出的光有点刺眼,斗笠客抬手遮了遮,就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醒了,我看你受了重伤,没事吧?”
斗笠客还不知道他是谁,但嘴里已经回答着:“还好,死不了。”
他坐起来,终于看清了那人。一个衣服灰扑扑,但是面容俊秀的和尚,是个修士,修为很高。
和尚托着一片大叶子,上面放着剥下来的石榴粒,倾身往这边送:“要吃点石榴吗?哦,这石榴是从你身上滚出来的,我就是帮你剥一下。”
这是之前沈无辜塞给他的石榴,是一堆石榴里最红的那个。斗笠客接过来,脑子里想,那孩子是不是已经和金玉一起回瀛洲仙山去了。
这石榴虽然看外表是个成熟的石榴,但内里还很青涩,酸。刚睡醒就被酸倒了牙,斗笠客啃了一把石榴籽,感觉十分提神。
那不知道哪来的和尚坐在一边,隔了他一段距离,也在安静的啃石榴籽,一点都不客气。
斗笠客打量了他两眼,闲聊似得问他:“阁下怎么称呼?”
那看着颇年轻的和尚就回答说:“你叫我鬼和尚便好。”
鬼和尚?斗笠客知道这个人,略有些讶异:“原来是鬼和尚前辈,久仰大名。”
鬼和尚笑笑,“久仰大名?和尚估计不是什么好名,毕竟你师父是怎么提起我的,我已经见识过了。”
斗笠客:“哦?鬼和尚前辈知晓我是谁,也知道我师父是谁?”
鬼和尚就指了指他身旁的剑,“熹微剑,谁不认识呢?至于你的身份,也很好猜。你与你师父一般,似乎都不喜欢用真面目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