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青空之蓝(出书版)(51)
而紫烟呢?他们呢?
夕阳里,百花凋零,他捧起一捧流沙,细细洒落在她身上。
沙子密密流泻,生命如露水般消逝无痕
在花园里埋葬完同伴后,已经是夕阳西斜。他回到明鹤所居住的石屋里,草草检查了一遍,将一切可能和“命轮”有关的东西都就地消灭,然后回到廊下,将那一串风铃摘了下来──数十只纸鹤被串在上面,一只连着一只,仿佛凝固的岁月见证。
溯光将那些纸鹤在手心粉碎。
当纸屑如雪般洒落大漠时,他再一次想起了他的同伴。她那样的一生,如此孤寂而冷清,只有这片无声的大漠见证了她的最好年华。她是一个隐身的人,一生的存在没有任何证明: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爱人。独居荒野,唯有这些纸鹤传达着唯一来自人世的讯息,从千里之外迢迢飞来,停驻在她檐下。
虽然相识了几十年,他却不了解自己在这世上仅有的几个同伴。不过,她一定是惯于寂寞的人吧?然而,即便如此,女人的本性却不曾泯灭,内心里却始终珍藏着对于美丽的渴望──否则,这样一个毕生独居荒漠的女子,为何要用幻术来维持日渐苍老的容颜,又为何要种植这些无人可见的花?
花开花谢无人见,红颜皓首无人知。
无论这一切是多么的美丽,在她空白如雪的一生里,却永远不会有人来欣赏。
溯光默默阖起手,在她的坟墓前祝祷,心里沉寂如水:像他们这样的人,虽然拥有超乎世人的力量,却只能终其一生行走在黑夜,无法和人世有任何关联。星主说过,在命轮里,每一个人都像是一座别人永难抵达的岛屿,或者像永远保持着恒定距离的命轮六支,相互依存、各司其职,却毕生只能相望。
可笑的是,即便是这样的人生,居然还有人至死不悔。
埋葬了同伴后,他没有停留,掩上了石屋的门,朝着夕阳西下的方向走了开去,斜阳把他的影子印在了沙地上,拉得很长很长。他知道过不了多久,便会有一个新的人来到这里,成为石屋的新主人,继续着漫无边际的守望的人生──那个人,无论男女,都会有一个新的名字叫做“明鹤”。明鹤永不会死,正如龙、凤、麒麟和孔雀也永远不会死一样。
只要不停有新的人加入,前赴后继地祭献上全部的生命和力量。
他一直向西走──明鹤已经死了,剩下的事如今要由他来继续,所以他必须去确认一下某些事。比如说:那些入侵的冰族人是否还有残党?那艘银舟和所谓的星槎圣女到底去了哪里?他们是否已经进入了那一座封印着破军的神山,惊动了沉睡的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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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盗宝者琉璃
走出了小屋外一里地,风沙开始很大。刚被他斩杀过,那些被称为萨特尔的沙魔虽然还不敢公然跳出来作乱,却在沙漠底下蠢蠢欲动,他走在连绵起伏的沙丘上,能感觉到脚底下在发出微微的震颤。
沙子一粒粒吹到脸上,他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脸上肌肤在裂开,血慢慢地沁出和凝结。鲛人毕竟不适合在沙漠里久待,孔雀说得没有错。再这样下去,他的躯体会因为脱水而枯竭。
日落时分,他终于抵达了目的地。狷之原的西方尽头,伫立着一座孤零零的山。四围都是平整的旷野,那座山突兀地拔地而起,高达百丈,隔开了荒漠和大海。山上覆盖着黄沙,寸草不生,陡峭挺拔,线条凌厉,像一把深深插入地下、只余下剑柄露出地面的利剑。
然而,这座山附近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黑雾,几乎让人无法看清周围一切。
──那是极盛的邪气。
当溯光一踏入这座山周围十里,腰侧的辟天剑顿时自动铮然跃出,直指前方!
他不由微微叹了口气,喃喃:“紫烟,不用担心。”
黑雾里旋转着一股股黄沙,那是成群结队的沙魔在游荡,仿佛山下的一片片黄色密林。黑色的藤蔓从沙漠里长出,在山麓攀援,交织成一片。在每一片黑色藤蔓中心,都开着人头状的血红色花朵,张开嘴冷笑,诡异狰狞。天空中有黑色的乌云急速移动,那是大片的鸟灵围绕着这座山在一圈圈逡巡,仿佛陵墓的守护者。
那样盛大的阵容,就是有一支军队掉了进去也会被瞬间吞噬得无影无踪吧?
他随着辟天剑,在这死亡禁域里独自前行,一直抵达山脚。山脚的沙漠已经变成了诡异的黑色,每一粒沙子都在活了一样地自己滚动着,一股股黑色的流沙仿佛大海里汹涌起伏的黑色暗流,在薄暮里看上去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