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宫(19)
素洁素环帮我洗了头,又洗出不少血水,看得素洁眼中有泪,而素环则神色淡淡的,仿若未见。用药膏涂上之后,血倒马上止住了。
用了这种清清凉凉的药膏,自受伤之后那一阵阵抽风似的头痛倒止住了,让我睡了一个好觉。
接下来的日子,我常常半夜拜访在长信宫吃斋礼佛的太后娘娘。在孔文珍的配合下,给她带一些适用的好东西过去。孔文珍见我不论制衫还是配汤的点子层出不穷,心中越发地艳羡,更不敢驳我的要求,尽心尽力地办了给我,让我给太后娘娘带了过去。我与太后都没有提起我在新帝那里受的委屈,但她对我的态度却略有和缓。我想,这就是一个极大的进步。
本朝自很久以前就废止了妃嫔每日向皇后请安的制度,改为一个月宫内妃嫔相聚一次。其他的妃嫔见时皇后掌控后宫,权势日盛,便时不时地在她那里走动走动,我却一次都没去过,除非传召又或是例行的请安,我才会出现在时皇后的昭纯宫。
我想,我做的一切,想必皆已传到太后的耳内吧。
新帝登基后,二皇子虽被封为信王遣往封地,但依旧得到各藩王的支持。新帝并未采取行动,想来一是为求个好名声,二是朝政被太后一党把持多年,一时之间,他没有办法下手惩治吧。
看似平静的朝廷,并未像前朝武帝初登帝位之时大开杀戒,但暗地里的风起云涌只怕是更为剧烈。
这几日风轻云淡,头上的伤口也渐渐地好了。想到自己离目标越来越近,我难免心情大好。自上次侍寝之后,夏侯辰便没有再传唤我,想来他把心中的怒气宣泄了之后,便不再把我记在心上。我自是乐见其成。按照计划的发展,最多一两个月,我便会找到另外一条出路。
我懒懒地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的云锦青帐。玉色帐钩被晨风一吹,下垂的翡翠珠子便叮当作响,有如玉珠落盘。
窗外尚有明月西斜。
素洁脚步轻缓地走了进来,弯了腰,在帐前轻声唤道:“娘娘,起来吧。”
我缓缓地坐起了身,问道:“今日是向皇后请安的日子?”
素洁点了点头,“娘娘每到这个日子便从四更天就开始打扮了,今儿个可有些晚了。”
我揭了青帐懒懒起身,道:“不晚,我总归落不成最后一个。”
每次宫内妃嫔在昭纯宫相聚,师媛媛总是最后一位,早惹得众妃嫔不满,她却依然故我,着实让我佩服。
“娘娘,今日梳个反绾髻罢。衬上尚宫局送来的紫玉攒金凤钗,再穿上那件荷花渐次而开的百罗绣裙,既显了娘娘的美态,又不会太过突出。”
素洁最近会察言观色很多,我赞许地点了点头,道:“就依你罢。”
第九章 罗裙尚配玉钗凤
素洁甚少得到我的赞许,听到此言,喜不自胜地去准备了。我略有些奇怪:素洁虽说入宫未久,但宫内是一个极大的染缸,她跟在我身边已有几个月了,应该听闻了我的处境,为何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对我?
等她放好衣裙配钗,我忍不住问道:“素洁,这些日子,跟着本妃,可受了委屈?”
素洁慌得忙跪下,“娘娘,奴婢怎么敢叫委屈?能侍候娘娘,是奴婢几生修来的福气。奴婢初入宫时,得知侍候的是您,不知有多高兴呢。奴婢入宫前是宝器坊的制钗丫环,因得手巧,才被选入宫的。娘娘以前制作的几件梳金翡翠,流传了出去,被宝器坊收藏,依此打照,仿制品成为民间趋之若鹜的东西。娘娘的大名,在奴婢听来,却是如雷贯耳呢!”
我提起了兴趣,没想到我制作的珠钗在宫内看似平常,在民间却被推崇,于是问道:“是什么样式的珠钗传出了宫去?”
素洁道:“有一对双翠翘的鸳钗,步摇玉搔头,以及攒玉象牙梳……”
素洁如数家珍地说了出来,让我略略有了些印象。这几样小东西,却是我好几年前做出来的。想来后面有了层出不穷的新款,这几样老款就被某位妃子随手打发了,没曾想在民间得到如此的重视。
可那又怎样?我永远也走不出皇宫这个金子打造的笼子,而我,也只适合于生长在这里。
既成了主子,那以前帮人制钗制衫的往事,反而成为人人取笑的源头。
我懒懒地打断了素洁的描述,道:“叫素环进来。今儿个,让她跟我去昭纯宫罢。”
素洁脸上的兴奋之色消失不见,只得微敛了衣裙,前去叫她。
素环听闻我带她去昭纯宫,略有些惊异,抬头望了我一眼,因前几次我都是带了素洁去的,除却第一次,从未带上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