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宫(123)
林淑仪取笑曹婕妤,“皇上,您瞧瞧,曹妹妹喜欢鱼的皮肤,说是白里透红,美得不得了……”
曹婕妤望见皇后坐在案几之后,广袖随着抬手而下滑,便道:“臣妾只是羡慕皇后娘娘越来越青春美丽了。”
夏侯辰便回眸望向皇后,点了点头,嘴角有一丝浅笑,眼中有深情掠过,“她倒是越来越会装扮自己了。”
皇后听闻她们谈到自己,便起身来到我们身边,道:“皇上,你们在说什么?听你们谈到臣妾了。”
我独在一隅沉默不语,只望着那两尾鱼儿在水里自在地游来游去。林淑仪以为打击到了我,转过头来问道:“华夫人,您说说,是不是呢?”
我唯有回头道:“那是自然的。皇后与皇上恩爱,得雨露滋润,自然容颜越来越艳。”
皇后见我赞她,便笑道:“哪及妹妹风情万种的神态,不若什么时候都是众人的中心。”
我笑道:“皇后当真懂得安慰臣妾。”
林淑仪与曹婕妤见我今日言语示弱,略感奇怪,道:“华夫人今日的打扮倒与众不同。眼见炎炎夏日了,怎不叫人准备几件滑爽舒适的料子,裁剪两件如我们一般的衣裳?”
我瞧她们洋洋得意的样子,只觉无趣,便道:“本妃倒是习惯了原来的款式,穿成了习惯,不容易改了。”
园子里百花盛开,美丽的锦鲤在水里游着,微风轻拂,她们只见到这表面上的富贵荣华,又怎么知道撕开表象之后的残酷?
林淑仪便笑了出声,“华夫人原是做过尚宫的,对衣料款式的掌握应该更加敏锐才是,又怎么会……”
她如此一说,甚得皇后的心,三个人便都笑了。
我更感无趣,便想向他们告辞而出,遂道:“皇上,皇后娘娘,臣妾身体不适,怕是过来的时候走得太急,出了汗,中了风寒。臣妾想先回宫休息了……”
皇后道:“妹妹既累了,就回去吧。看来妹妹越来越不适应人多的场合了。”
我只浅浅地笑了笑,并不答她的话,行礼之后便告退。走出亭子,没有了夏侯辰的身影笼罩,我便感觉浑身舒坦,连带身上都轻了起来。转了一个弯,终不见他们的身影,听不见他们的声音,我才吐了一口气,在小径上慢慢地走着。
不知不觉地,便来到了金雀花的栽培之处。此时金雀花已开到了尾声,花枝之上只残留了几朵花,果实已然成形。想到那时候站在金雀花旁俏丽活泼的庆美人,在宫内的生命还不如金雀花的花期来得长,我就不免感觉一丝黯然在心中流淌。
正在这时,僻静小径上却娉娉婷婷地走来三两个人,我一看,其中被人扶住的,不正是肚子明显增大的宁惜文?
她见是我,便怔了一怔,由人扶看上前,道:“请华夫人原谅臣妾不便行礼,实是皇后下了懿旨,孩儿未落地之前,臣妾可免向任何人行礼。”
我任她站在离我三五步的地方,道:“原该如此的。连皇上那儿,妹妹都可免了行礼,何况在我这儿。”
宁惜文脸上露出一丝得色,道:“皇上第一个孩儿,原是看得紧些的,想不到妹妹反而走到了姐姐的前头,姐姐未曾失望吧?”
我便淡淡地道:“只愿妹妹的孩儿平安落地,便已足矣。”
晚风吹来几瓣金雀花瓣,被她用手接到了一瓣,凑在鼻端闻了一闻,“这花儿原是庆美人最喜欢的,可未曾想花在人却离。姐姐请放心,我的孩儿命大,有贵人相助,可不会让一些宵小害了命去!”
她又向我走了两步。我略皱了一下眉头,见她笑意满脸,便没有避开,道:“今日看到这金雀花,倒让我想起了以往。妹妹可还记得,小时候我们用芦草编织雀乌,可不形似这金雀花儿。”
她眼神一恍惚,仿佛忆起了从前,回望于我时眼神却变得清明,姐姐还记得从前?从前你虽是庶出,可娘亲对你不薄,你却是怎么对她的?”
她嘴角含了冷笑,又走近一步。我眼望于她,道:“既然你问起,我便要问问,你与你娘亲在逃乱之时,又是如何对我们的?”
她狠狠地望着我,“原来你一直记着,一直没忘。我与娘亲被你接到朝月庵住下,她一直后悔那样对你们,要我感恩,要我报答于你。我一直感到奇怪,为何娘亲那样对待你们之后,你还会善待我们?现在我终于都明白了。姐姐,你一直都没变,从来都没变过。记得娘亲有一只哈巴狗,只因为它咬了你一口,你便想办法将它煮了,还请我来吃。你从骨子里就是这样的人。”
她向我又逼近了一步。我感觉不妙,忙往后退,却被她一手拉住了衣袖,道:“姐姐,我一直等你来看我,可你终是没来。你一向聪明,知道怎么避祸。可今儿个,我们不是遇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