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盏(暂定名)(94)
容玉感觉到他亲吻了自己的指尖,那态度暧昧缠绵,她竟然还没脸红,实在有点出乎意料。她清了清嗓子:“你从前若是男宠,应当有很多人抢罢?”
男宠,又是男宠。玄襄顿了顿,无悲无喜地开口:“我记得你那时对我说过一句话。”
“愿闻其详。”
玄襄干巴巴地说:“手臂千人枕,朱唇万人尝。水性杨花。”
容玉愣了一下,突然扑哧一笑,弯弯的嘴角被点滴妖娆浸没,她有副好容貌,一静一动都是醉人:“你别生气,我想这只是无心之言。”
无心之言,什么都是不过心的。玄襄想起从前被她玩弄于鼓掌间的日子,亦是静默,隔了片刻才道:“该你下了。”
他们轮番下了几手,容玉又遇到瓶颈,似乎不论下在哪里都不对。而身后连接对面院子的侧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她看见玄襄望着她的身后,眸色漆黑,犹如深井,仿佛看到了什么让时光停滞的事。她偷偷换掉了他之前下的棋子,就连这个小动作他都没瞧见。
容玉终于好奇,忍不住回过头,只见一个看上去同她年岁相仿的少女站在那里,粗布木簪,容貌秀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在下棋。她皱了皱眉,又笑问:“你在看什么?”
玄襄方才回过神来:“不,没什么。”
容玉回首,朝那少女微微一笑:“你也想一起来下棋么?”
那少女迟疑地点点头,三步一回头地走来。容玉猜测她是在担心被家里性情暴躁的老夫人责骂。
容玉让开位置,站在一旁:“你坐。”
玄襄复杂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只见那少女落下了一子,他看了棋盘片刻,抬头看着容玉:“我记得这里不是这样放的。”
容玉笑道:“刚才不是这样放的?我可没有动过。”她转头又问那少女:“请问姑娘芳名?”
那少女看了他们一眼,小声道:“未央,林未央。”
玄襄定了定神,开始同她对弈,未央的棋艺要胜过容玉不少,他自不能像之前那样信手拈来。容玉只是在一边认真地看着,待他们走到要紧关头,她忽然低下头凑在玄襄耳边道:“我看得出来,这位未央姑娘也是你的故人。”
玄襄手一抖,那关键的一子便下错了位置,把自己的棋子杀死了一大片。可是落子无悔,他又不好悔棋,只得将错就错。这样一来,他突然从占据胜局转为劣势。
容玉却又在他耳边道:“你的故人这样多,我看来,得重新考虑之前说过的那些话。”
玄襄看着她,苦笑道:“别胡闹,我知道你没有生气。”
容玉对着他笑了笑,又安安静静站回原位,看这局棋。
也不知是玄襄分心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他下面几手失误频频,竟是败了。未央看来是很高兴,脸上微露笑意:“赵珩哥哥,能再下一局么?”
玄襄颔首:“好。”
容玉却抬手掩唇,似有困倦之意:“我去睡一会儿,你们慢慢下,少陪了。”她不待他们回答,便径自进了客房。
玄襄抬手按着太阳穴,头痛不已。他看得出来,容玉并未有丝毫不悦,只是真的累了,而他却不知该如何回应。他抬起眼,正好同未央黑沉沉的眸子对上,她也正看着他,就像从前千百次看着他时一般。
未央是真正爱过他的。
而他始终对她有所保留,一直到她故去,他才能够置众议于不顾,保留全她的魂魄。这是他仅能够做的。他愧对于她,可那并不是深刻的眷恋。即使曾以为那就是一生一世的归属,最后在同容玉重逢之后也土崩瓦解。他一直都清楚。
玄襄微微一笑,落下一子:“该你了。”
未央道:“我好似曾见过你一般。”
“是么?大约我跟许多人长得相像。”
未央笑了:“赵珩哥哥,你真会说笑。”
一局棋下到尾声,未央叹气道:“似乎是我输。”
玄襄摇摇头:“不,是和局。”
未央转头看了下主屋,似乎有些担忧:“祖母不见我这么久,又该恼了,我得回去看看。”玄襄没有挽留,只是看着她慢慢走过去,忽然又停下脚步,转头看他。玄襄垂下眼,静静地收拾棋子。
容玉这一觉竟直接睡到了第二日清早。她下了床,神清气爽,洗脸梳妆,然后推开门出去。昨夜似乎下过雨,因这地面都是湿漉漉的水渍。她睡得太熟,一点都没听到。现下只剩下一地落花,是杨花,还是别的什么花?她认不出来。
玄襄正坐在门前的台阶,看着天井外面,听到动静也没有回头,只是道了一声:“早。”
他的衣袖有些湿,背上墨似的发也像是沾着水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