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盏(暂定名)(56)
茶杯被重新放回桌上。而那浓郁的茶味儿,却到了容玉的唇边。
容玉看着他,似乎有些惊讶,又似乎不太惊讶。
玄襄的唇有些冰冷,带着茶汤的味道,贴近她的唇,压得她透不过气。他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按着她的颈,带着侵略的气息亲吻她。容玉首先想到的是推拒,她用尽力气想要推开他。可玄襄也用上了全力,只是纹丝不动。
容玉推了一次,又推了第二次,之后便是第三次,第四次。她头一回感知到自己的孱弱,竟无法将他推离自己身边。玄襄用了巧力,没有弄疼她,却也没有放松半分。他将她紧紧贴附于自己的身体,贴得那样紧迫,无论她如何躲避,也能感觉到对方灼热的身体,即使隔着里衣中衣和外袍几层布料。
容玉既清醒又混乱,清醒地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又混乱地不知该如何处置。她感觉到触碰的地方有湿漉漉的粘腻感,是伤口又被撕裂。她只好不再推拒。
他说,青山迢迢,相隔万里,后会无期,愿她保重
可是这句话后,他万里迢迢而来,又是为何?
似乎已到了必须要有一个明确结果的时刻了,容玉想。
玄襄缓缓松开她,往后退了一步,坐在椅子上,抬手捂住正撕裂渗血的伤口。
容玉在桌面上摸索一阵,摸到一只茶碗,似乎是他喝过的,不过也顾及不了这么多,她大口地饮尽那茶水。苦涩的味道一直蔓延到咽喉深处,又慢慢在舌尖泛出苦味,真是苦。原来苦涩过后,并不会有甘甜的回味。
玄襄看她的样子,竟笑了一声,柔声道:“不必喝得这么急,小心呛到。”
她缓缓平复了气息,皱着眉:“玄襄,你总是如此不给人余地么?”
“那要看是对谁,”他的眸子形状优美,清亮逼人,“如果是你,自然不会留下余地。”
容玉默然无言。
隔了好一阵,他们都各自沉默。七彩琉璃灯里的灯影还在旋转,小小的光芒散落在屋子的每一个角落,红的绿的蓝的黄的,五彩斑斓。
玄襄叹了一口气:“容玉,跟我回去罢。”
容玉抬起眼看着他。
“我知道你不会喜欢我,我不在乎。”他疲惫地开口,“世事多半都不会圆满,不应该要求太多。你知我知,你看透我,我也看透你,这就够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的确也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她总是无情,即使想有情也无能为力,所以态度总是暧昧不明的。她苦笑一下,轻声道:“承蒙错爱,可是……抱歉。”
他们都是聪明人,这一句话已经足够。
容玉忽然间不想看到他此刻的表情,其实在心里想一想,也不算难以想象,他必定没什么表情。时光如洪流,她最好的时光已经过去,而属于玄襄的才开始不久。也许再过一个千年,他便会忘记自己。即使能够想起,也是淡淡的,了无痕迹的。
她看着屋角那盏琉璃灯,若有若无地笑了一下:“我曾对你说过,也许有一日我会去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件东西,我已经找到了。而你想要的,我无能为力。”
庭院里的禁制忽然发出了一声脆响,她不由皱起眉来,禁制并没有破,似乎有人闯了进来。在这种节骨眼上,她绝对不允许再横生枝节。她想也不想地循着那留下的一丝气息而去。
屋子里,只剩下那盏七彩琉璃灯在旋转。
容玉已经离开了。
房门依然在冷风里开开合合。
也不知道她是否会回来。
也不知道她回来了是否会愿意看见他。
玄襄站起身来,抬手轻轻触摸着那盏灯。长明灯,里面是东海鲛人的油脂,燃上千年亦是不灭。他一拂袖,长明灯熄灭,五彩斑斓的、走马灯似的光影都消失了。
他坐在黑暗中。
梦境已落幕,没必要再看下去,四壁都上演着一个很孤寂的故事,属于他一个人的故事。转眼间,故事已经完结,熄灭的烟气仍在,像灰烬,被风一吹,总是了无痕迹。
他坐了一会儿,长身站起,沿着长庭往外走去。
灵犀殿的牌匾有些陈年的痕迹。
灵犀,似有七窍玲珑心思。
苦涩的笑意还未浮上唇,又忽然凝结。
他看着眼前站着的人,其实不必问也知道他是谁,这天下除了他还有谁同他生得如此相似:“紫虚帝君。”
紫虚帝君静静地站在那里,飘然出尘,他缓慢地点了点:“是你。”
“离枢君,作为我的同族,我的兄弟,你却背叛了我们。”
紫虚帝君露出无所谓的浅薄笑意:“那又如何?”
玄襄同他擦肩而过:“那就,战场上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