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爱恨,生死一瞬(9)
她微微呻吟出声,我的兴味全部僵冷——这哪是旁人!这分明是我冷艳而不苟言笑的翠姨。我清晰听见她低微喘息,比濒死的小兽还有震颤,她的长发不再端庄盘起,而是散乱身后,把她和她的情人淫靡包裹。
月光吐露了惊人的秘密,我把背叛埋在心底。
母亲惊讶地搂抱我,她的手永远温暖细致,她的怀抱是那么安宁和谐,她的身上有淡淡花香,而身后大厅的灯火辉煌只衬出她周身如沐光环的飘逸。
“念念,你又去花园了。妈不是跟你说过,只有护士陪着你时,你才能过去?”她担心摸上我额头,揣测我脸上的苍白是否是因为病症加剧的缘故。
这时,我能从妈妈侧身的一边,望过去了。
——必定是他了。
第一眼,就开始明白翠姨的铤而走险,原是为了这样的男人,十五岁的青涩年纪里,对男女情爱,我懂的不多,但可以去猜。
一种冷酷的魔力,比黑道人的狂嚣猛烈,从一个眼神,从一个微微地笑就能领略,慢慢慢慢得迫使人停止着注目,把头低下来,除了父亲,我还没见过别人有这等的威力,十五的年纪,再模糊不清,也记得那是一张过目不忘的男性面容。
每次见雷煌,都奇怪他怎么就能凭一记眼神就能震慑住众人,犹如蛇对青蛙的关注?他当初,最震住我的无疑就这眼神,我当即无比清楚他这种人不会放过伤害他的任何人,如果有人有这能力做到,也定会被他折磨得求死都无门,这伤害,肯定也包括了告密。
他望我一眼,状似无意,黑暗的人种,都需要随时担心是否死亡的气息已经就掩藏在身边,我庆幸,他看过来的眼神里,不意味着发现——我撤离现场时,无意弄断了一根小树枝的声响。
父亲足够坚强,足够残忍,足够无情,但父亲有妈妈,有翠姨,有我,还有萃。父亲就是我们的依靠了,没有人能夺去他的命,我也不会让人有机可乘。
我安全躲在母亲的庇护下,成长带来的烦恼都消失不见,我在他眼睛接触到我前,已完成了我的观察,他无法注意到还是只小雏鸟的我。
父亲,不会为了女人,防碍家族的声望与地位,在这秘密的世界里,男人有着自行判定贞洁和忠诚的方法,而我,根本不能想象我的小妹妹没有了母亲,那将是怎样的伤心了。
“念念……”妈妈唤我,“你父亲要介绍几位世伯给你认识,你过去吧。”
“他总担心我还来不及认识所有人,就小命呜呼。”我答她,很疲倦。
母亲认真看我,她对待周遭变故的方式一贯是云淡风清,十多年来,我们家族的旺盛离不开她的公正与严明,但她几乎从没用过严肃的面孔对待我,我在她心中,一直是长不大的孩子,玩心太种,什么都还不懂,这次她却说:“他在用他的方法为你好,他已经尽力了。”
母亲的声音,隐痛,形于外,有感激的成分。我不懂,她为何需要感激?我是父亲的惟一儿子,他一向疼爱我,感激,不该是母亲对待父亲。
“夫人,老爷请大少爷过去。”戴总管垂手立一边。
母亲闭了下眼,我知道,再睁开时,她一定又成为仁慈和善的主母了。但她避开我的探究,牵起我的手,望辉煌的中心走去。
我站在父亲身边,有礼,得体。
而父亲,照例开始他的喜爱溢于言表。“这是我的儿子”等等,他甚至不用再继续,太多的夸奖与听说也已从长辈们的口中传出。父亲说好的,又有几人敢说不好?父亲说要除掉的,多少人抢着为他去杀。
真相,往往伴着血淋淋,比我玩的什么小游戏来得惊心动魄太多。
父亲突然招呼起一个人,声音里的热情和喜悦,我很少听到。
“念念,来见过雷煌,凌众总裁。”
凌众?!连凌众这样的响亮名头都会跟我们扯上关系,天下还有什么稀奇?黑白之间,本无定律。越是赫赫有名,资产雄厚,就越是和我们牵牵蔓蔓,扯皮断筋。
打了个照面。
他对我一笑,我受惊,意外的温和的笑,如同预示他无害似的明显。他的眼睛就看着我,甚至在他的瞳仁里,我都能想象出在那敛起的寒冷里,微缩下我的身影,一个十五岁少年见他如见鬼,怔愣当场,只知关注他谜样的笑容。
这个人,不是我的小游戏可以打发完了的,他几乎就是代表成人世界对我的挑衅了,他是个成熟的对手,很难打败。
父亲感觉我不对劲,马上喊戴总管送我回去。
那人还是不改神色,在我垂下脑袋时,他仍旧亲切和善看我,我当然是仓惶了,初初察觉到他笑的意义,是威胁到危险,是毒蛇吐出的信。